秦乐园(五十二)夜雨

作者: 少鬼无忧 | 来源:发表于2020-05-05 09:00 被阅读0次

    我其实大约记得对面不是徐芾,虽然不记得是谁罢了,只是刚好想骂徐芾,对面又站着个人,就拿来骂了。

    推搡之间,他右手扣住我双手手腕,拉到我面前,倒也并不疼,只是挣脱不出来。

    “屋顶上不稳当,纵是有怨气,也下来再骂吧。”

    他看起来文弱,武功和轻功都委实不低。刚才上来的时候我就毫无察觉,我一怔的功夫,双脚已经稳稳落在了地面上,连他是怎么带我下来的都不记得。

    除了被刺杀那次,几时有人跟我动过手,我把手挣回,又觉得委屈起来,低着头抱着手腕不说话。

    连子房都被我的神态唬住了:“是弄疼了吗?”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他没有来。”

    “风姑娘……”

    “叫我的表字吧:君莹。莹,玉之光彩,”我在他手上点一下,又虚指一下,“'君'字是和你一样的。因为和原来的号重了,就把'卿'字换成了'君'字。我本来不喜欢和别人一样的,但你的话就可以。你呢?觉得哪个好听?君莹、卿莹,或者莹卿?”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君莹是个很好的名字。”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又叫错了?”

    他很宽和地笑道:“不必在意这些,怨气抒发出来就好了。若是还觉得憋闷,就再骂一会;若是好些了,我倒是可以为徐师弟辩解几句。”

    “那就劳烦子房兄告知。”

    “徐师弟本来是打算过来的,只是恰好有事,脱不开身。孙师弟也走不开,只说不能教君莹姑娘空等,因此托我过来。是否为徐师弟授意,我也未知。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也不方便透露。但我想,徐师弟没有窥探的意思,君莹姑娘可以对他多抱一点信心。”

    他的话语焉不详,但如果是伤病之类的也就不至于语焉不详了。我知道问不出什么,稍稍欣慰的是孙仲远把我上次的话听进去了,这一次有意地避开了黄天琼。我一年后才在孙仲远留下的书信上知道发生的事情。

    至于子房的最后一句话,应当算是委婉的指责了,虽然几乎不含攻击性,却是一针见血。我对徐芾就是太缺少信心,或者说,他没有给我安全,也就不足以撑起我对他的信心。而就像阿姻说的,我的真心也只会在觉得安全的限度内,我对徐芾的感情,去掉执念的部分,终究还是有些浅淡。

    我也模棱两可地回他:“我会慢慢考量的。”

    本来聊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酒也喝完了,大家兴尽而返。偏偏天公不作美,本来晴朗的夜空却落了雨。片刻后我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或者说我被动意识到了这一点,单是从子房对于我不能听滴水声这件事的特别嘱咐,我也大概能想象出当时的境况了,局面应该也是一度失控。

    我本来在狱里养了几天,虽然几乎不能见人,但起码生活自理,只是久不见阳光有些晕眩,又兼出狱时紧绷的精神突然一松,才昏睡过去,偏偏宫里是用铜壶滴漏计时,别人又不知情,导致我一直醒不过来,又因为困在噩梦里常常梦中痉挛,显得病情尤为险恶,太医们哪想得到这一茬,开了无数安神定魄的方子。

    最后幸好家里递了信,告诉他们我娘也有相似的症状,听不得钟漏声,让人把铜壶撤了,否则我没死在狱里,也要叫这些钟漏折腾死。

    风家因为我娘的缘故本来就绝少用铜壶,屋檐滴雨自然也听不得,所以窗上有隔板,屋顶也加厚了,屋檐安了雨槽直接引流,都是照搬过来就行了。我这次出来更是下了死命令,所以一向不曾发作。

    我这也是出狱后第一次在户外碰上阴雨天,之前竟忽略了这个盲点。我也不知道当时疯疯癫癫地是借酒撒泼了还是直接痉挛昏迷。当时招来了一堆暗卫和婢女,也就是青苗胆子大些,私下跟我说我当时哭闹了一阵。单是这几个字就好想把昨晚的人都灭口啊……

    反正医生是从十指给我放了血,服了点安气凝神的汤药,这种后遗症发作得快退的也快,不到中午就基本恢复了,宿醉也消了,子房听说我安好了就回去了,还果真顺走了那只杯子。

    这件事暂告段落,我也就回宫了。除了长公子那边不能太近太远,其他皇子我就几乎只和胡亥来往。

    我欠阿姻、二伯与阿嬷的,都只能补给胡亥。他的优点是作为皇子,只要不跟我生怨就有稳定的价值,不会被抛弃,同时也确实很依赖我。阿姻不在了,季丘年纪小,子鸢不是一路人,我把不多的真心留给了胡亥。

    当然,有真心不代表不会利用。我也发挥了他的一个稳定价值,就是为他寻了一个好师父。

    书同文的时候是三人主理,丞相李斯、中书府令赵高和太史令胡毋敬,前者做了扶苏的老师兼诸多皇子公主的亲家,后者在几个受宠的皇子首鼠两端。而中车府令赵高,虽然出身寒微,却极得圣心,李斯小篆第一,赵高大篆第一,又通晓律令政法。宫里给皇子找先生,都希望找大儒或者贤士,同时找个爵位高的官员占占虚职。中车府令是内官,寻常人想不到他头上,就算不轻视,也不敢轻易拉拢,毕竟那可是皇帝的近臣。

    我却不在意这些,以胡亥为媒介,与皇帝近臣建立联系,若真成了就是独辟蹊径、一箭三雕。

    我一面让胡亥专练赵高的《爰历篇》,一面私下砸钱。胡亥的字还没定型,每天只练爰书,很快就能形似;而这位中车府令又颇有些贪酷之性,在宫里装的挺好,私下却很能敛财。

    虽然中车府令是内臣之首,但他若能做胡亥的先生,仍然是抬高了身价。一个内臣能做皇子的先生,面上何其有光;他要是真肯在胡亥身上花心思,胡亥也绝不愁得不到陛下垂爱;而皇帝那边的风向,也实在要紧。

    本来前任奉常卸任的时候,我就布置下去,让各地情报网除了收集情报,也额外留意符谶之类,有符谶要献,没有符谶创造符谶也要献。我除了砸钱,也送给中车府令好几个这样的人情,他自然明白跟我合作的好处。

    同时再教胡亥说喜欢刑名之术,不喜欢腐儒之类的,慢慢扇风。足足半年,还真的就说合下来,陛下让赵高教授胡律令与书法。

    完成了这件事,我就开始在明面上慢慢把自己择出风家,这次的经历让我更发现扮猪吃虎的好处。除了我还有风家本身,风家把战线拉的太长铺的太广,是容易引起怀疑的。

    其中就有我说过的御酒私库,从经济上与风家切断。另外就是暗中培植新的财阀,免得教人盯上风家的财产,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后来的巴蜀清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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