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回合认识一个人◎每一天

三个回合认识一个人◎每一天

真正见到他，是在三个电话之后。他是保险业务员。我们习惯了拒绝，想都没想就说：“谢谢，不用了。”他并不泄气，直到我答应他的请求。这是第一个回合。

第二个回合，是大前天的面见。他是以“为保单体检”来的我们家，与一位80后女士同行。我提前取出的红色方形盒子里，各式保单叠得整整齐齐。平日里，我对保险类无形商品并不排斥，有了较强的意识，防御堡垒便如纤薄的纸一般，一捅就破。

他们是在晚饭后到的。他们在保单上停留了二十分钟，逐字逐句地揣摩，接着又将二十多年前其他公司的保单详情捋了捋，随后又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翻译给我们听。

“那么早就为自己买保险？”这个98年出生的大男孩笑道。

“是啊，那会刚好有亲戚在做嘛。”那时，才工作一两年，千把元保费算是巨款无疑。一想他是我们毕业那年才出生的，我也笑起来。

话题跟生日沾边，是在他说完在安徽老家上学的情形之后。他从某位老师对同学们的特殊行为出发，由衷赞叹这边老师的“温柔”。他这么一提，迅速升温了以往我对老师们的好印象。

“我不过生日。不是说嘛，生日就是母难日。”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绵柔，很不像一个意欲推销保险的人。

接下去的三秒时间，我说不出话来。我的眼眶湿润了，我转过头看向闻之先生，他的目光停留在时钟上。在他之前我也瞄过，一小时过去了，他们只字未提另买保险的事。可是，我们计划着下一步超市之行。

“跟你们聊天很愉快，”不久，他们站起身，退到门口，缓缓地把右手举过头顶，“打扰你们很久了。”

第三个回合，是在昨天回馈老客户的“年夜饭”上。我们狠不下心，没有拒绝，被约到附近的酒店。也知道会有新的保险产品介绍。

他说来一楼接我们，可拥堵的电梯附近，我们找不到彼此。我们索性步行至楼梯，抵达大厅。直到坐到酒席上，简直能把屋顶掀翻的声浪震得耳膜嗡嗡响，有人过来问询业务员是谁。

他上楼后就坐在边上，也不太言语，只是过一会儿去端了盘葵花子来，又让我们吃橘子。在闹哄哄中，我隐约听见闻之先生与他聊经历。

“初中一毕业就去做过汽车修理学徒，一个月才50元，有时还不一定给。”

“你还做过什么？”

“……”是五六个形形色色的行业。他很自然地打开自己，像翻书一般。

他说：“那轮胎有五十多斤重，不得不抱紧了。在起重机抬车时，一个汽修师傅因为操作不当……”我吓懵了。

“到这里后，忽然有了方向感。很多人觉得拜访客户很烦很累，可我真的觉得很愉快，也不累。”

他的顿悟，是来自于以往混沌的学生时代与毕业后的疼痛形成的巨大反差么？

“再也不要过那种日子了。”他说。他也不过生日，只过很平常的日子。

我没有拒绝一个被保险员身份包装的人，却不小心看见了他人生的一部分。我们的不拒绝和适度的打开，是否让他感知到了人性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