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没吃完的冰淇淋

文/冰糖芥末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在太阳正盛的炎热午后，踱到了街头一个冷饮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个冷饮店新开不久，装修得简洁大方，关键是店门外大遮阳伞下面摆放的一个大冰柜让他这几天很是好奇！

凑近处看，透明的冰柜里放着两排摆得整整齐齐的绿色大桶，桶里的东西真好看，红的、黄的、紫的、绿的、白的、红的、橙的，大爷背着手绕着冰柜，好奇地打量着冰柜里五彩缤纷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这时，几个拎着篮球、全身是汗的中学生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们呼啦一下团团围住了冰柜，叽叽喳喳地要买冰柜里的东西。

大爷赶忙也跟着凑上前去，在几个中学生身后缝间探着头仔细观察着，只见那年轻的店主小伙子轻轻拉开了冰柜横开的玻璃窗口，一手攥着个半球形的手勺，一手拿着个饭碗大小的漂亮纸碗，低下身去舀着桶里那五颜六色的软软的东西。

他拿着勺子在桶里飞快地转了一圈，手里的纸碗里就象变魔术似地多了个圆圆的球球，不一会儿那碗里面就装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球球，挤挤地叠排在冰淇淋纸碗里，煞是好看。

店主动作熟练地装满了几个纸碗后，又连同几个扁扁的小木勺子一起，递给了那几个中学生。

几个中学生拿了纸碗，付了钱，边走边用小勺挖五颜六色的球球吃着，一起欢笑着打闹着，渐渐走远了。

白胡子大爷想，这到底是些什么好吃的东西？他绕着冰柜好奇地打量着。

“大爷，要来几个冰淇淋球吗？”店主早就发现这个大爷这几天在冰柜前一站就很长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这个东西就叫冰淇淋球呀？”白头发大爷眨了眨眼，乐了。

“好吃么？”大爷象个孩子一样眯着浑浊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店主。

“对呀，这叫冰淇淋球，热天吃几个解渴，凉凉的，很好吃的。”

“听倒是听过，还没吃过呢，小伙子，给我来一碗尝尝！”

店主给他挖了几个球装在纸碗里，递到白头发大爷手上，“诺，大爷，给你个小勺，您老慢慢吃哦。”

大爷付了钱，用布满皱纹的老树皮一样的手接过冰淇淋碗，来不及端详就捉急地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

顿时，凉滋滋、香甜甜的奶香味瞬间在口腔里散发开来，一会儿就顺嗓眼儿滑滑地溜到了胃里，连吃了几口，大爷觉得全身都凉快起来。

“好吃！这东西比雪糕冰棍好吃哩！”大爷咂吧着嘴点着头，站在冰柜前，边用小木勺挖着碗里的冰淇淋边乐呵呵地对店主说。

大爷象个孩子似的笑得眯起了眼，露出了几颗残缺不全的门牙，布满沟壑的黑脸庞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说话频率也跟着有节奏地，一抖一抖的。

“现在的人多幸福呀，我从小能吃个冰棍都乐开花了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都没看到过。

白胡子大爷往嘴里小口送着冰淇淋，一边叨咕一边心满意足地低头，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从这以后，白头发大爷隔几天总会来买几个冰淇淋球，满脸开心地吃上一碗。

“大爷，来，多挖一个球给你。”这一天，白胡子大爷又来了，店主小伙子每次都很热情。

“不用不用，小伙子，我也吃不了那么多的，可不用格外照顾我哩。”

“大爷，看你经常一个人在这条街上遛跶，心情挺好的，和孩子住在一起么？”店主热心地问。

“两个孩子都在外地上班，成天忙哩！老伴儿也被儿子叫去他家帮忙做饭哄孙子了，”大爷说着话，不忘了挖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家里就剩下我这个糟老头子了，没事我就爱出来遛弯看看稀奇玩意儿，等我遛跶累了，回家倒头就能睡了。要不一个人在家孤单得慌，家里太静了。”

“孩子啊，每次买东西你们都会多给我，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好意思啦，我有钱哩，儿子每个月都会邮给我，再来买可别多给我了啊，呵呵呵。”

“铃……铃……”

说话间大爷兜里的电话忽然冷不防响起来，老人机的声音可真大，震耳欲聋。

大爷放下手上的冰淇淋，慌忙地往外掏电话，越着急越掏不出来，一时急得脸通红，好容易拿出来，一下子就摁在耳朵上。

“老头子啊，你怎么半天才接电话？你没事儿吧？”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婆婆的声音。

“哎呀老婆子，我就知道是你，我没事儿老婆子，好着哩，我在街上逛逛，你在那儿挺好的么？”

“我刚把孙子哄睡了，洗完衣服瞅孩子还没醒打个电话给你，老头子，这大热天的你别总往外跑，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办啊？我也不在你身边，沒个人照顾。你别担心我，儿子媳妇儿对我都挺好，就是惦记你和家哩……”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

“老婆子，你，……”大爷眼圈红了。

“妈，你在跟谁打电话呢？没事儿你把我买的鱼拾掇拾掇好晚上炖个汤，上次做的鱼有点淡了，这次多放点酱，对了，一会儿孩子醒了，你把她姥姥刚给买的这套衣服给她换上，我晚上有个饭局不回来吃了。”电话那头忽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大爷慢慢地放下电话，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已没有了笑容，手里的小木勺上沾着的冰淇淋往下滴巴着奶油。

过了好一会儿，白头发大爷背起双手蹒跚地走过了马路，一身洗得泛白的蓝色军装衬着他略有驼背的身影。

天气热得柏油路面都化了，热情的太阳似火般地照耀着大地，几个知了在大柳树里比赛似的扯着嗓子聒喊着，街上的行人有气无力地走着。

冰柜上那碗没吃完的冰淇淋已经开始悄悄地融化了，渐渐地，越来越没了形状。

八月的天，贼拉拉的热，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