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女人,让我生发出一丝对于冷梅的同情。这使得我一直不敢多写冷梅那天的情景。
她对我父亲生出的情谊在我母亲之前,因此,严格意义上她不能算是介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但是,她的出现关乎我母亲和我们家族的声誉,有她在我母亲就不会高兴,我们家的历史就不会太光彩。
她在被我父亲抛弃的那刻起,实际上就已经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尽管我也理解她的处境,但是我们是不同的阵营。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在母亲面前,我也是能不提就不提。我甚至想到如果我的母亲要是知道我对她此刻还存着一丝理解和同情,誓必一脚将我踢出门外。我那急于维护和保护家人的心情用在一个强硬的女人身上或许就会生出想要粉碎撕裂她的效果,那将会是一场有如武林斗士之间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但是这个人如果是冷梅,情形就不一样了。她的善良让人心疼。
这个蠢如木瓜的呆头女人忍着初经人事的疼痛,狂乱不已地从一片稀糟的战场中苏醒过来,一路奔跑回了家。河沟边那些浆洗的冬棉衣还在石板上摆放着,混在夜色中叫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块。我父亲的水桶一只漂在河里,小船一样漫无目的地悠闲晃荡。还有一只桶躺在河堤上,差点绊了她一脚。那些舞动着的小精灵也像是嘲笑她似的,跟着沿河沟奔跑的她一路向前,直到她摇晃着纤细的身子拐进一条通往家方向的羊肠小道方才作罢。
尽管我一直认同爱情是成年男女们之间的美好情谊。但是这不等于我拥护建立在爱情基础之上的任何表达方式。一直以来,人们对于性爱形成的广谱认知都是美好、圣洁的,所以必须有着某种除了爱情之外的实质证明作为背书,在大众的见证下带着仪式感地完成交付。这样仅仅因为心动就野外苟合的性爱是冲动的魔鬼,是爱情的毒蘑菇。
我跟她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人类很多教训都是从过去的失败错误当中总结出来的。而如今的我说起这段故事,就像是一个拿到了全部答案的老师,我能够猜测到做题的人当时为什么会犯错,哪处知识掌握得还不够,还可以从哪些方面去下功夫,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但是这些都只对于未来的改变有效。对于那个时间点做题的人,该错还是会错。
人类的很多发明也只是解决了空间上的距离。高速列车可以把人从一个空间带到另外一个空间,手机能够让地球这端的人跟地球另外一端的人通话,但是却不能解决时间的问题。我们可以用过去发生过的事实产生的经验去告诫后来的人们少走弯路,却不能举起手机或者电话对过去的人喊话——这样是错误的!不要啊!千万不要!哪怕我们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回到家之后,她才想起来需要清理一下战场。尽管,这时候的战场就等于是她自己了。她进到房间里,插上门闩子,然后找来一块干毛巾认真地擦拭着身体,不放过任何一处。她没敢出去打水洗澡,虽然她很认为自己有这样做的必要,但是她怕被看戏回来的家里人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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