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予卿心

作者: 酉玖呵 | 来源:发表于2018-08-26 10:06 被阅读39次

    瀛天二十五年,慕容王朝遭遇百年难遇的旱灾,同年,周遭小国趁此机会联合向慕容王朝发起进攻。

    “玉面魔王”苏星昀苏将军领兵出征,不到半年就将各小国驱逐出慕容王朝的国土。作为奖赏,皇上将二公主慕容倾心许配给苏星昀。盛世婚礼,举天同庆,娇女俊郎,羡煞旁人。

    瀛天二十六年,慕容皇帝驾崩。慕容王朝二公主慕容倾心即位,改年号瑞贞。

    瑞贞元年,狼烟四起,苏星昀再次领兵出征。不久,慕容王朝成为大陆上唯一的国家。“玉面魔王”苏星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举国上下一片哀悼。

    不久,瑞贞皇帝驾崩。其皇弟慕容瑾泽作为皇室唯一的继承人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民泽”。一时间,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其辉煌繁盛程度空前绝后,史称“福泽盛世”。

    (一)

    瀛天二十五年,慕容王朝遭遇了建朝以来从未有过旱灾。大半年没有半点雨水,多数城市的作物枯萎,民不聊生,老百姓苦不堪言。

    好在慕容王朝版图极大,靠着前几年各地百姓上交的粮食,也能够勉强先撑上个一年半载。

    慕容王朝周遭的小国坐不住了。这难遇的旱灾并没有波及到这几个小国,他们垂涎慕容王朝许久,且常年需向慕容王朝朝拜进贡,内里早已愤愤不平。如今遇上这等难得的机会,不拼一把,更待何时。

    蓄谋了几个月,这几个小国终于连夜发起进攻。慕容王朝此刻整个国家的重心都在如何缓解灾情上,一个个远离京城的小城池便遭了殃,一来军需供给上得不到朝廷的及时支援,二来守城的将领刚好进京汇报灾情,群龙无首,没几日便被攻下了。

    宫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被攻破的城池已不下十座。各地人心惶惶,唯恐战争蔓延到自己所在的城市。

    (二)

    盛夏里,天气闷热得厉害。慕容倾卿在屋中坐不住,带了两个侍女去了御花园解闷儿。

    正是午后,大多数人都不愿顶着闷热的暑气出去,慕容倾卿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出来。宫里的人,有哪个是简单的,慕容倾卿不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人,能避便避着。

    虽然天不下雨,但是御花园中却是百花齐放。宫里的花,可不仅仅只是用来观赏的,给各宫的娘娘洗澡用的花瓣、做香薰的原料等,哪一样离得了花。花匠不敢怠慢,宁可自己滴水不进,也要将这些花照料得娇艳欲滴。

    慕容倾卿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翻着书,一个侍女在旁边轻轻地扇着扇子。

    “臣拜见公主。”闻言,慕容倾卿嘴角微翘,放下书抬头看着台阶下的男子,淡淡道:“平身吧。”

    慕容倾卿挑这个时辰出来,还有一个原因:苏星昀会在这个时辰进宫,在御花园面见父皇。

    苏星昀,丞相府大公子,自幼习武,十二岁瞒着父亲混进军营,用了两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兵混到了将军的位置,杀伐果断,人称“玉面魔王”。

    慕容倾卿喜欢苏星昀,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三)

    慕容倾卿第一次见到苏星昀的时候,是在皇后的生辰宴上。宴会还未开始,小小的慕容倾卿在皇后的翊坤宫中陪着皇后,甜甜的小嘴儿时不时蹦出几句“母后好漂亮”的话来,逗得皇后乐不可支。

    “皇后娘娘,苏夫人到了。”皇后身边的红人流珠进来禀道。

    “快让苏夫人进来。”皇后换好衣服,坐在塌上道。

    “看看我们的皇后娘娘,今儿个可真好看,跟仙女儿似的。”话落,便见一位高贵典雅的夫人领了一个小小的公子进了门。

    慕容倾卿虽然还不到七岁,但身为皇室的长公主,什么样的妙人儿没见过,早已学会默默察言观色。

    那位夫人,面容姣好自是不必说,看她着了一套穗珠流仙裙,腰间束了一条蓝色的带子,将她的腰身显得不盈一握,裙子外面套了一件简单的粉色纱裙,若不是一头青丝被挽在一起梳成了一个妇人髻,她完全会以为眼前的是一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千金小姐。

    再看她身边的小小少年,年纪虽小,却与她见过的小孩子都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慕容倾卿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长的极好看——浓密的黑发挽成了一个髻,剑眉仿佛斜插入鬓,有着一双丹凤眼,但眼中却没有父皇看母后时的浓情蜜意,嘴微微抿着,丝毫看不出情绪来。身姿挺拔,白色的广仙袍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徒生了一种世家大公子应有的风范,让人觉得他并不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幼童。

    “你快别取笑我了,我哪里比得过你。”皇后笑道,“卿儿,快来,这是你苏姨母,母后跟你说过的,快叫人。”

    慕容倾卿听见母后对眼前的苏夫人自称“我”而非“本宫”,再回想这位夫人进门时的举止,心下有了思量,自然乖巧起来:“卿儿拜见苏姨母。早听母后说苏姨母生的美若天仙,为人也极为和善,早就心生仰慕。今日幸得一见,果真如此。”

    “早就听你母后说你嘴甜得很,我还不信,今日一见,竟真是如此。可惜了,我偏偏生了个冷冰冰的儿子,如今见了这样可爱的小宝贝,真是喜欢的紧。”苏夫人大笑,“来,卿儿,这是你昀哥哥。你昀哥哥第一次进宫,你带他出去玩好不好?昀儿,不许欺负卿儿啊。”苏夫人把苏星昀推到慕容倾卿面前,微笑着说。

    苏星昀默不作声,乖乖地应了。

    出了皇后宫中,苏星昀便变了一副样子,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慕容倾卿:“原来宫里的女人从小就会会装模作样。”慕容倾卿闻言猛地一抬头,却不想太过用力,碰到了苏星昀的下巴,把他疼得直冒眼泪。

    慕容倾卿也吓到了:“你,你没事吧?”

    “咱俩换一下试试?你看看有事没事!”苏星昀揉着下巴,口齿不清地说道。

    慕容倾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伤你,我并非有意,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苏星昀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副可怜兮兮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竟不由地点了点头。

    风微微吹过,少年愣神的俊俏模样,就这样被风吹进了慕容倾卿小小的心里。

    (四)

    慕容倾卿得知父皇会在御花园召见苏星昀后,便早早地来了御花园堵他。

    “不知公主找臣何事?”

    慕容倾卿看着苏星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心微微疼了疼:“听说父皇召见你,不知可是为了前线战事?”

    “回公主,臣不知。”苏星昀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回答。

    半晌,慕容倾卿无奈道:“罢了,你去吧。”

    “臣告退。”丝毫挑不出错处的行为举止,却让慕容倾卿的心碎了又碎。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竟变成了这样,说着再恭敬不过的话,成为再不熟悉的陌生人。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掉拐角,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侍女收拾东西回宫。

    “哟,这不是本宫的好姐姐吗?不知姐姐大热天的,不好好在寝宫歇着,是所谓何事?”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顿时僵了身子。

    调整了一下呼吸,慕容倾卿转身,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自己两岁的亲妹妹,温柔道:“姐姐觉着屋里闷得慌,闲来无事,便来这御花园散散心。”

    她的这个妹妹,生的极为漂亮,是父皇最为疼宠的女儿。

    “是吗?可是据本宫所知,苏将军今日可刚好被父皇召来御花园商议军情呢。”慕容倾心走进亭子,优雅地坐下。

    “是吗?”慕容倾卿微微苦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慕容倾心斜睨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姐姐竟会不知?姐姐对苏将军的情义,可明显得很啊。”

    慕容倾心从亭中走下来,看着她淡淡道:“姐姐,别怪本宫没提醒你,”继而靠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像你这种人,活该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

    慕容倾卿心神恍惚地回了宫,靠在塌上出神。没一会儿,侍女便传来消息:“皇上命苏将军为元帅,前往前线……明日启程。”

    慕容倾卿站起来,看着天边,默默闭上眼。

    (五)

    自从苏星昀前往前线后,捷报频频,周遭小国被打得节节败退。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苏将军会乘胜追击的时候,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命他与各小国谈判好后,速速归京。

    苏星昀凯旋那一日,城里的百姓都出来迎接。高高的马上,英俊的少年冷若冰霜,引得一群妙龄女子芳心相许却又碎了一地。这其中,自然包括偷偷跑出宫的慕容倾卿。

    苏星昀是看到了她的。本是金枝玉叶的少女,偏偏扮成一个谦谦少年,这一幕落在苏星昀眼里是极不合规矩的。但他并未说什么,只微微皱了皱眉,便再没看她一眼,目不斜视地走过。

    慕容倾卿感受着心碎的声音,心下微苦。

    回了宫,刚换回了衣服,便接到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她半天没缓过神来——父皇下了一道圣旨,将她的妹妹慕容倾心立为皇储,同时,将慕容倾心许配给苏星昀。慕容王朝嫔妃众多,活下来的皇子却少得可怜,就只一个现下还活着的,听说也熬不了多久了。况且父皇最是宠妹妹,立为皇储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这婚事……

    晚宴上,这道圣旨终于当着众朝臣的面宣了,慕容倾卿祈祷了一整个下午,终究没用。

    “臣领旨。”苏星昀平淡的声音传来,平淡得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偏偏他丝毫不反抗的态度,让慕容倾卿尝到了喉间的一股腥甜。她不着痕迹地咽下去,对着他道了句“恭喜”。

    慕容倾心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明明痛苦不已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笑一声:“姐姐,我说过的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不会让你得到!”

    慕容倾卿并未看她,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苏星昀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担忧与心疼太过明显。可惜,没有人看到。

    回到宫中,她再也忍不住,鲜血一口喷出来,和着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下,让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落寞又沧桑。

    (六)

    瀛天二十年,慕容王朝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宫中大公主所住的青玉轩中走水了,当今皇后为了救大公主,冲进火场,公主救出来了,皇后却再没睁开眼睛。

    从那以后,当今皇上广纳妃嫔,扩充后宫,却再未立后。而后宫中的妃子,或形或神,总有与前皇后相似之处。

    慕容倾卿坐在塌上,看着墙上皇后的画像出神。

    她知道,父皇和妹妹一直怨恨她。从那以后,父皇眼里心里便只剩了他的小女儿,慕容倾心。而慕容倾心也开始排挤她,但凡她喜欢的,慕容倾心都要来插上一脚。想着,嘴角浮上一抹苦笑。

    父皇后宫嫔妃众多,可如今除了她们两个女儿,并无其他子嗣,或胎死腹中,或染病夭折。她也曾感到奇怪,也曾问过宫中太医,但太医也不知是何缘故。

    去年深秋,宫里的小皇子慕容瑾泽感染了风寒。风寒并非绝症,只要配合太医好好吃药,平日里好好养着身子,不出半月便可好了。

    但奇怪的是,小皇子日日按着太医的嘱咐吃药休息,身子却越来越差。到了后来,听宫女说着,像是撑不了几日了。

    晚上的时候,慕容倾卿想着白天听见的话,心里隐隐作痛。二人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平日里这个不过三四岁的弟弟一个人无聊,总跑来找她,日子久了,感情也是极深的。如今听见他没多少日子了,怎能顺得下这口气。

    慕容倾卿想着,罢了,去看看他吧,就当是送他一程了。一个丫鬟也没带,披了一件斗篷便出门了。

    寂寞宫墙里,一个人也看不到。慕容倾卿慢慢地走着,她并不急。十五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的事,也让她明白,很多事,不是她急就有用的。

    走了有一刻钟,慕容倾卿才到皇子所门口。正要迈步进去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不由地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诶,小皇子也是可怜,这么小的年纪……”一个声音说道。

    慕容倾卿怔了怔,瑾泽,已经没了?

    又有一个声音恶狠狠道“闭上你的狗嘴,这可是上面的旨意,岂是你我能胡乱言语的?仔细你的狗命。”

    后面又说了什么,慕容倾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身为皇室长公主,她何等聪明,那两个人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当今天子一手策划的”,她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恩,唔……”破碎的呻吟声传来,她甩了甩头,抛开脑中的沉重。听声音,那两个下人已经走了,她放低了脚步声,慢慢地靠过去。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板车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麻布,慕容倾卿颤抖着双手掀开:一个小小的身子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在冰冷的板车上,不着寸缕的小人儿冻的瑟瑟发抖,身体早已冻得发紫,瘦成了皮包骨头,不成人样。

    只一眼,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她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慕容倾卿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包裹住慕容瑾泽,又从附近找了一些重物放到车上,将麻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一切做好了,她将慕容瑾泽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朝自己宫里跑去。慕容瑾泽瘦得不成样子,她抱起来也不太费力。

    慕容倾卿知道不能从正门进去,四年前的那场火后,她的身边便再无几个可信之人。好在那以后她极隐秘地修了一条通道和一间密室,知道这件事的都是母后留给自己的老人,只是如今那些人都已抛下她离开人世,因此,如今知道密室的人,便只剩她一个了。

    抛掉脑中的伤感,慕容倾卿抱着慕容瑾泽进了密室。密室和她的寝宫是连着的,她悄悄从密室进入寝宫,报了一床棉被给慕容瑾泽盖上,这才出了密室,从正门进了寝宫。

    吩咐下去让人准备好热水,便躺在塌上闭目养神。虽然闭着眼睛,她仍然能感觉到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她不以为意地继续躺着,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有个侍女按耐不住,上前来问她:“公主,不知……小皇子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慕容倾卿没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本宫没去看小皇子,去御花园走了走,觉得累了,就回来了。怎么?你有异议?”闭着眼睛的慕容倾卿自有一种皇家的风范,这一问,便吓得眼前的侍女赶紧跪下。

    “奴婢……奴婢不敢。”重重的一跪,听得慕容倾卿心烦意乱。

    “罢了,本宫累了,你下去吧。本宫的热水准备好了没有?”她烦躁地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奴婢这就叫她们抬进来。”慌忙退下。

    “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是慕容倾卿的规矩,她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侍奉。

    “是。”

    慕容倾卿端了一盆热水进了密室,拿了热毛巾轻轻地给慕容瑾泽擦拭着身子,又倒了一杯热茶,慢慢给他灌进嘴里。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再冰凉了,她才放下心来。

    坐在塌上,慕容倾卿想了又想,她始终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父皇的手笔。她决定第二日去见慕容倾心,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因为担心慕容瑾泽,慕容倾卿一整个晚上都守在他的身边。后半夜的时候,慕容瑾泽明显好转了许多,盖着被子睡得香甜。

    天还没亮,慕容瑾泽便醒了。小小的孩子,虽不是什么都知道,但受到的折磨却还是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想着前几日的病痛,忍不住小声抽泣了出来。

    慕容倾卿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见慕容瑾泽小声地哭着,忙把他抱在怀里,轻柔地哄着,一边问着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慕容瑾泽哭得更厉害了:“皇姐,他们,他们都,都欺负我。”

    慕容倾卿的心纠得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无法确定父皇的意思,思量半晌,她说道:“乖,听皇姐说,外面很危险,你要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能出去哦。皇姐会每日进来陪你玩,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慕容瑾泽虽小,但宫里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什么不明白。他慢慢止住了哭泣,乖乖地点了点头。

    慕容倾卿用了早膳就独自去了倾世阁。倾世阁是慕容倾心的宫殿,倾世阁这三个字,还是她们的父皇亲自题的。

    经过御花园时,她看见慕容倾心站在亭中,便向着亭子走过去。刚要上前,却看见了一抹明黄色的衣袍,她赶紧躲起来。

    “父皇,瑾泽他,也没了。”慕容倾心的声音传来。

    “父皇知道。”是父皇,略显疲惫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宠溺。

    慕容倾卿落寞地微微垂眸,父皇从未这么与她说过话,与她说话时,父皇总是高高在上的,给予她的只有上位者的威严,而没有父亲的慈爱。

    “这一切都是父皇命人做的,父皇怎会不知。你是父皇和你母后的孩子,父皇疼爱的孩子只有你一个,父皇的一切都是要留给你的,父皇绝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你将来登基的阻碍。”

    这句话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慕容倾卿的心上。她知道父皇疼慕容倾心,她也知道父皇迟早会将天下交给慕容倾心,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父皇会如此心狠,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下得了如此狠手。

    慕容倾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自己的寝宫的。看着床上睡得极不安分的慕容瑾泽,慕容倾卿暗暗决定要保护好这个唯一的弟弟,不再让他收到半点伤害。

    (七)

    苏星昀与慕容倾心的婚礼定在下个月初九,距今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宫中各处张灯结彩,筹备着这场盛世婚礼。

    再加上快过年了,时间紧张,诸事繁忙,宫中人手不够,慕容倾卿的丫鬟婆子也被调走了许多,身边只剩了一个照顾她日常起居的小丫鬟。身边没了人盯着,慕容倾卿也乐得自在。白日里歇着,晚上进密室辅导慕容瑾泽念书识字。四五岁的孩子,经历了一遭鬼门关,自然长大了不少,每日里该吃吃,该睡睡,不吵不闹。他知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平日里也极听慕容倾卿的话,认真跟着她读书学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得慕容倾卿又是一阵心酸。

    这期间,苏星昀来过一次,是和慕容倾心一道。慕容倾卿心里不舒服,没怎么应付他们,因此坐了不到半刻钟,他们便起身走了。

    慕容倾卿不会忘,苏星昀离开的时候,在她耳畔说了一句:“我护不住你了,你自己万事小心。”

    慕容倾卿眼眶顿时红了。

    从前,皇后还在世的时候,慕容倾卿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时的她,确实天真可爱,嘴角时刻带着微笑。每天跟在苏星昀屁股后面“昀哥哥”“昀哥哥”不停地叫,苏星昀也不觉得烦,任由这个小跟屁虫每天拽着他的衣角疯跑。只是,皇后离开后,慕容倾卿便更学会了伪装自己,变成如今这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呢?他们两个人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说一句话还要如此隐秘。

    只是不管怎样,从此以后,他们的身份就不同于以前了,身为长公主,她明白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事。

    转眼间,婚期到了。听说京城每一条街道都铺上了红毯,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整整响了三天,新娘子的嫁妆随了不止十里,新郎官鲜衣怒马,举世无双……

    慕容倾卿被禁足了,这一切她只是听说,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他们的幸福模样。

    慕容倾卿得知自己被禁足的时候,去求了她父皇,除了得来两个巴掌以及一声声刺耳的“不知羞耻”外,她什么也没求到。

    摇头苦笑,早该知道会这样,又何必自取其辱。

    (八)

    慕容倾卿的禁足解除,已是两个月后了。

    元宵节刚过不久,天还是冷的要命。偶尔几天天空还飘着毛茸茸的雪花,落到地上,给整个皇宫填了些许素色的美丽。

    宫里早就撤了两个月前婚礼的装扮,换上了统一的白,白色的灯笼,白色的衣服,以及……白色的奠堂。

    慕容倾卿着了一套素白的袍子,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伸出手去接那纯白无暇的雪花。

    前天夜里,父皇驾崩了。

    对于这件事,她并没有感到意外。两个月前,父皇打她时,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用力了,甚至还咳出了几口血。那时,她就知道,父皇没多少日子了。

    她没有多么难过,对于自己明显偏爱妹妹的父皇,她实在没有太多力气去敬爱他。

    只是莫名地觉得悲伤。她在算,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

    (九)

    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着先帝的意思,二公主慕容倾心顺利登上皇位。

    慕容倾卿再一次被禁足了。

    慕容倾心来看她。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她,一身威严太过,逼得她无法直视。

      她说:“朕的好姐姐,你是不是以为朕会杀了你?不,你错了,朕会让你好好地活着,吃穿用度朕会一律给你最好的。朕,要让你在这冷冰冰的宫殿中一个人孤独终老,让你也尝尝母后那时的绝望!”

    慕容倾心离开的时候撤走了所有的下人,让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诺大的宫殿中。吩咐人守好宫门,不许慕容倾卿走出去半步。又吩咐宫人给她吃穿用度都提供最好的,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只有一条,不准她死。

    (十)

    自慕容倾卿被禁足已经半年了,慕容倾卿本以为她的日子会过的很平静,但她万万没想到,这里会来一个不速之客。

    他一身黑衣蒙着脸。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慕容倾卿的确被吓到了,只是看他没有恶意,便也任由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他却很无聊,每次来了,什么正事也不做,就只是单纯地调戏调戏慕容倾卿,陪她说几句话。偶尔来的时候给她带上一些个小包裹,却不许她打开,只让她帮忙藏起来。

    慕容倾卿一开始是拒绝的,日子久了,也变得极听话,乖乖地任他调戏,偶尔再反过来调戏调戏他,也乖乖地帮他把带来的东西藏好。

    这天晚上,他又来了,一进门便是一句极轻佻的“小卿儿,小爷我又来了。”

    不等主人招呼,便自顾自地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喂,那是我用过的杯子。”慕容倾卿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

    “小爷愿意用你用过的杯子,你应该感到荣幸!”他得瑟着。

    慕容倾卿恼了,不理他。嘴角却带着一抹笑。

    半晌,他说:“喂,小爷最近有事,以后一段时间可能来不了了。”

    慕容倾卿一怔,垂眸,随口应了一声。

    许是气氛太过压抑,他又道:“小爷离开的时间比较久,你可别想小爷想到哭鼻子啊。”

    慕容倾卿羞红了脸:“切,谁想谁还不一定呢。”

    美人羞恼的模样惹得他一阵开怀大笑,又肆无忌惮地继续调戏起她来。

    他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封信,说:“这是小爷留给你的情诗,等你什么时候解除禁足了再打开。不然提前看小爷怕你过于想小爷又没办法找我。”

    慕容倾卿看着他飞身离去的方向,流下一行清泪。

    (十一)

    次日,宫中接到战报,周遭小国趁着先帝驾崩,新皇地位不稳再次联合向慕容王朝发起进攻。

    十日后,“玉面魔王”苏星昀率兵出征。

    半年后,周遭小国全数尽灭。苏星昀马革裹尸,凯旋而归。

    慕容倾卿禁足被解除。

    一个月后,慕容倾心驾崩。慕容瑾泽出现在众人面前,登基为帝。慕容倾卿保护新皇有功,被封为“护国长公主”。

    慕容瑾泽年纪虽小,但遇事沉着冷静,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把战争遗留下的各种问题一一解决,百姓对其感恩戴德。慕容瑾泽的地位得到巩固,此后更加励精图治,创造了“福泽盛世”的奇迹。其繁华之程度,空前绝后,不可言喻。

    (十二)

    慕容倾卿很听话,乖乖地在禁足解除的那天才拆开那封信。

    “小卿儿,有没有想小爷啊?”慕容倾卿笑出了声:“好像有点诶。”

    “你竟然没猜出来小爷我是谁,小爷我,很,生,气。而且你竟然任由别的男人调戏,小爷我吃醋了!”慕容倾卿无奈摇头:“我早猜到了好不好?你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还有你身上的味道,都和以前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猜不到!我又不傻。”

    “不过,也怪我。我本来想好好护着你,可是我也知道先帝绝对不会允许我和你在一起。为了保护你,我只好假装成讨厌你的样子。看来,还是有用的,我的小卿儿现在过得还不错。”慕容倾卿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对,都是你的错。”

    “好了,言归正传。小卿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不在了。国主野心勃勃,容不下我。几个月前我偶然看见她写给敌国的信,我便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以前带给你的那些东西里,有一些是国主与敌国的通信。国主虽有治理天下的魄力,但我慕容王朝不可毁在她的手中。我的虎符也在那些东西里,你可以用它调动我在军中全部的力量。”慕容倾卿已泣不成声:“混蛋,谁要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想让你活着回来,活着陪在我身边。”

    “乖,我的小卿儿,以后我不能陪着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忘了我吧。”在信的末尾,是一行小字:“倾之心于吾,恨不能相守。”慕容倾卿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又要让我忘,又要说这种话,怎么可能会忘?怎么能忘?”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慕容倾卿走进慕容倾心的宫中,将她与敌国的通信一一摆在她面前。

    慕容倾心看着这些,只是微怔,很快便自嘲一笑:“是朕小看你了。你被禁了足还能弄到这些东西,是苏星昀给你的吧。”

    慕容倾卿恨极了她这副模样,平生第一次怒了:“你,怎么解释?”

    慕容倾心看着她发怒的样子,笑了出来:“朕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生气,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分量,可真是不轻啊。”

    淡定地喝了口茶,“至于解释,没有解释,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她忽然恶狠狠道,“朕见不得你好,所以,对你好的人,朕要让他们都去死!”

    “啪”的一声,慕容倾心不可置信地抚着脸瞪着慕容倾卿。

    慕容倾卿一怔,她也没想到,这一巴掌会打下去。

    慕容倾心疯了一样朝她吼着:“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打我?你这个害死母后的凶手,要不是你,母后根本就不会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星昀是不是把可以调动军中力量的虎符也给了你?你今日来,是不是就是来要朕的命的?不劳你动手,朕早就知道……知道这一切,早已饮了……饮下了毒了。朕的,朕的千金之躯,岂是那些下等人……可以……可以触碰的?”身子慢慢软下来,滑落在地板上。

    “那杯茶,有毒?你,你明知有毒,为何还要喝?”慕容倾卿慌乱地抱着她的身体,恨铁不成钢地问。

    慕容倾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冷哼一声,别过脸再不愿看她一眼。

    直到手臂软软落下,都再没理她一句。

    慕容倾卿失魂落魄地跨出宫门,看着黑漆漆的夜空静静地站着。

    半晌,她闭上眼睛,缓缓留下一行清泪。

    (十三)

    民泽十八年,护国长公主病逝,享年三十五岁。按照旨意,其遗体并未葬入皇陵,而是与大将军苏星昀合葬。墓碑上只刻了一行小字“倾我予卿心,生世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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