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节，是中国传统节日，也是最重要的祭祀节日之一，是祭祖和扫墓的日子。

改革开放，让越来越多的人们，外出工作、生活。回乡祭拜祖先成为一种乡愁，如果不是国家规定清明节为法定假期并配套高速公路免费，这个乡愁会更浓。

春节因事未能回老家，清明是无论如何要回去。

算来，已有大半年未回老家。老家发生了一些可明确感受到的变化，譬如生活垃圾统一收集、集中处理；村里免费Wifi覆盖到每家每户；传统电表全部升级为智能电表。

然后，了解到的两个现象，让人感到丝丝不安。

二、

第一个情况，农村年轻人的负债率相当地高。产生债务的主要源头是盖房子、娶老婆、买车。

先说两个例子。

H，32岁，外出务工，主要是维修家电，偶尔做做货拉拉，年收入10万左右，现有负债7万多。老婆在家带孩子，无收入。家庭的日常刚性支出每年6万，主要构成为外出打工时的房租、饭钱，家里的生活开支、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赡养费。此外，还有其他大额支出，如盖房子、还车贷。

负债的组成，信用卡3万，车贷2万，亲戚借款2万。亲戚借款主要是几年前盖房子欠下的。信用卡是日常生活支出不够，从信用卡套现所累积的。车贷是3年前买车贷款剩下的尾款。

2017年初的负债是5万，到了年末就增加到7万多，主要是入不敷出，增加了信用卡的套现。

2018年准备再盖一处房子，预计支出10-20万。

N，27岁，在家工作，是货车司机，年收入6万左右，现有负债10万多。刚结婚半年，老婆已经怀孕4个月，无收入。家庭的日常刚性开支每年4万，主要构成是家里的生活开支。

负债的组成，车贷3万多，亲戚借款5万（去年结婚的费用），信用卡1万多，同学借款1万。车贷是前年买车产生的，结婚费用是去年末产生的（包括摆酒席的费用、聘金、金银手饰），信用卡欠款是结婚后入不敷出产生的。

2018年需要还掉3万多的车贷，并寻思开店，以增加收入。开店的话将会有大笔支出。

三、

H和N的情况是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在他们25-35的年龄阶段，都差不多要经历盖房子、娶老婆、买车等事情。

H现在虽然有住的，是和父母、兄弟一起，他有4个孩子，陆续长大，就需要另外立家。N是刚结婚，尚未到另外立家的时候，但是5年以后，这同样是个问题。

H和N都有车贷，这既有客观出行的需要，也有农村相互攀比的原因。

最近五六年，农村形成了浓厚的买车之风。这得益于国产车的“争气”，把汽车价格竞争到三五万、七八万，使得越来越多的农民也能买得起车。

汽车金融的出现和兴起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使得年轻人在尚未攒够钱的情况下就先买了车。农村买车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有车贷。

而且很多时候，车的价格通常超出了经济承受力范围，像N，就买了15万的车。

在我老家，买车已呈攀比。车型是越买越大，特别是国产B级车，非常受欢迎，因为有面子。

过年家门口不停辆车，就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从过去家家户户有单车、摩托车，现在是差不多家家户户有四个轮（轿车或小货车）。

N结婚支出五六万，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一是现在农村男多女少，女方家长不仅聘金要的高，而且通常要大摆酒席。二是年轻人的结婚方式也趋向于城市化，要拍婚纱照，要买金戒指、金项链，要旅游。如此来下，结婚成本就非常高，个别出现因婚致贫。

银行信用卡的申请门槛几乎为零，支付宝的花呗、借呗，网上、手机APP里的信用贷，所有这些为农村年轻人的高负债打开了方便之门。

四、

第二个情况，老家的房地产泡沫在膨胀，临镇的地皮炒到5000+。一年半以前还是2000+。

按道理，在农村，准确地说是不存在“房地产”的，因为家家户户正常都有自己的宅基地。

由于一些因素，促成了老家的房地产泡沫。

一是由于农村人员流失严重，离镇偏远的村小学、村幼儿园大量的撤销、合并，导致留守的家庭子女上学非常困难。他们需要到镇上的小学来上课，于是家长有强烈的动机搬迁。

二是电子商务的发展，基本上覆盖到了镇中心，但不能覆盖到偏远的村，因此原来居住在偏远地方的人们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希望可以住在镇上，至少是临镇。

三是最近三四年，老家修通了2条高速路，交汇处就在我那个镇上，原来的省道改成国道，并另外新修一条沿河省道，交通的便利性大为提升，更突出镇中心的重要性。

公路的修通、扩建，圩镇中心的扩大，增加了老家可供交易的土地供应量，旺盛的需求碰上旺盛的供应，房地产泡沫就这样吹起。

这可以理解为新型城镇化，农民自发形成的城镇化需求。

五、

房地产泡沫背后，除了少数几家欢喜，赚的盆满钵满，更多的是愁，邻里与亲人之间吵架、打斗升级。

W，一个小学同学，这次聊天才知道她的一桩“家丑事”。

W的爸妈生了5个，除了老大是男孩，其他都是女孩。后面是超生的， 为的是再生一个男孩，可连着生了4个女孩，也就死心。

她爸妈的家靠在河边，原来有自由地、菜地，因为每年汛期都被水淹，随时家里经济条件改善，就没再种过，慢慢地成了荒地、滩地。

很早开始，她爸就说，未来这些地她们作女儿的也有份，不管嫁到哪。在镇上，她爸妈家的地点偏僻的，但是毕竟离镇中心不远。直到几年前还这么说。

然后，新修的沿河省道改变了一切。

这条路一修通，她爸妈家那些地，原本是死胡同的末端，一下子成了新公路边上的“黄金地段”，成了香饽饽。

价格一开始就3000多一平，现在已经是5000多。总共两千多平的地块，她爸妈一下子晋升我们当地的土豪行列。

这个时候，她的爸爸可一改前面多年以来的承诺，女儿想要可以，价格同等下优先。

六、

H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一块宅基地的事件，他还有些烦恼。

他家离镇中心还算近，地皮论价卖是3500左右。原本是菜地，他家和其他家的菜地，各家都种着，哪块是谁家是清清楚楚的。

菜地之间是有公用的小道，为了住宅四正，H占有一小块小道，同时把原来自家菜地让出来作为新的公用小道。虽有变化，但不影响其他人的出行。

这遭到了旁边菜地主家的反对，理由是小道不能变。原来见面都是叔侄相称的人，一下子变成 了仇家似的陌生人。

本以为顺利的盖房子，一下子阻挠重重。

类似的情况，这两三年在老家是再正常不过了。为了争地，两邻居打到头破血流，打到进牢房；亲兄弟反目成仇，不相往来。进村里的有些道路是18弯，不是山路的18弯，而是人们在经济利益面前已经丢失传统的“邻里和睦”，不肯让出半丁点地方。

城镇化本是好的趋势和现象，更多的人们聚居相邻，可以形成循环的经济生态圈，改变过去的独立的“小农经济”形态。

但是发生在我老家，一个18线乡镇的房地产泡沫，不仅大大地抬高了城镇化的成本，而且造成了诸多的悲剧，在动辄是十万、二十万的金钱诱惑面前，所有的乡村传统、文化观念都被抛之脑后。亲朋邻里的人际关系，变得脆弱、焦虑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