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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梦以为期》 近君情切(二)

《魂梦以为期》 近君情切(二)

作者: 纯争 | 来源:发表于2017-01-11 15:12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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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壹回 近君情切

     (二)

    “无事。方才胤儿跑过来,说是你带他去后山,埋伏了一个侍卫,要害他,还好他身边一直跟着几个死士,才能孤身逃回来。”老太后看一眼时烬。

    “啊?”我睁圆眼睛,气得要发笑。

    步步紧逼,环环暗扣,针对时烬,便是想废去我的左膀右臂。

    时烬不卑不亢道:“看来是有人易容成了公主的样子。”

    “嗯,必定是如此。”有了台阶,林氏急忙顺势而下。

    一名侍卫进门而来,跪地呈上一个篮子,内里藏有玉钿宝钏,“启禀太后,娘娘,后山发现了一个外来的人,佯作厨房的伙计,从他身上搜出一堆金银珠宝,毒药,还有易容的药物,及一件与清逸公主身上极为相似的衣裳。”

    “这不是我的首饰吗!什么时候被人偷走的!”林氏一步上前,失色道,“那人呢?”

    “死了。”

    “死了?”林氏目光一缩,闪过一丝后怕。

    侍卫单膝盖跪地道:“毒发身亡,七窍流血而死。”

    竟是与几个黑衣人一模一样的死法。如果是她所指派,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多出来的小厮是谁。

    林氏脚步一虚,眼神战栗不稳,看向时烬,仿似在看一个魔鬼。喃喃着:“是臣妾愚昧,引火烧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要她此生无门。

    时烬无动于衷,锦衣佩剑立在一旁。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好了,清逸,你梳理一番,等下陪哀家念佛,最后一日了,明日便回宫。”老太后拇指飞快地拨动佛珠,走出门去,“作孽,佛前杀生。作孽,作孽……”

    是了,今日是鬼节。

    我恭敬应着,直到门被关上,才垮了脸。

    “好在今日走运,逃过一劫。”我幽幽地道,“是吧,阿烬。”

    时烬应了一声。

    这件事之后,清逸公主身遭只会迷雾丛生,不论仙雾还是鬼雾,都让人更看不清深浅,不敢乱来。

    我勾起嘴角,站起身,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咫尺之遥,仰头看他的脸。目色深渊澈寂,天生流光暗慑,从极致空灵中横衍勾人心魄的魅惑。眼形大而狭长,眉剔剑意随性,鼻梁高挺,唇如薄绛映水。清秀沉静的脸廓,额心火印平添一份妖异,下颚线条却刀削英畅。偏就协调成了一种逼策的明寂。看起来莫名美好,干练利落。

    他低眸看我,垂睫微卷,长长影影,像撩动春草的崖风,无意,却致命。

    我见惯不惊:“那个小厮是你算计好带进来的,是不是。”

    他答:“是。”

    我盯着他。

    他兀自解释:“那篮子是我趁他不意掉包了的。我事先已猜到是‘蚀骨’,便在他身上下了同样的毒。天下能做毒源的毒无非几种,能辨出来很容易,中‘蚀骨’者,十指青黑,十二时辰后才会发作。”

    他一向聪明得可怕。

    “那是无辜的人啊,估计他到头也没想到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他答:“那又如何?他的命,能抵殿下的命。”

    我坐回椅子上,扭头看着窗外。

    残阳晚照,天光似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泥浆,沉沉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我不惊讶,一点也不。时烬一直如此,又有什么是能让我失望的呢?

    他看起来真的很美好。

    可是如果我说“阿烬,你的右手好看,我想要你的右手。”——他也会在瞬间斩下自己的右臂,眼睛一眨不眨,用左手拿住了,单膝跪地呈给我说:“殿下,给。”

    他没有心,不明白什么叫疼,永远不会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还好……

    还好我也不爱他。

    我没有再说话,低头理着腰带,却越系越乱,他走上来,替开我的手,弯下腰,十指轻巧利落环绕,旋即扣好了一个结,不松不紧,刚刚好。

    我退开几步,召来侍女,重新对镜绾上云鬓,簪上步摇,准备妥帖,便一脚踏出门去,“我要去找皇祖母了,阿烬不必去了。”

    “殿下知道路吗?”

    “自然。”我回头,冲他恶狠狠地道。没防备他在我背后,正弯腰探过来,我险些亲上他的侧脸,急急倒退。

    他眼观鼻口关心,平静地道:“那殿下早点回来,今日是鬼节,小心被鬼抓去吃了。”

    “自然不会。”我冷笑,转身就走。

    却想不到人没丢,倒是把心给丢了。这一走,就走错了路,遇见一生的劫。

    时烬上辈子一定是只乌鸦。

    否则,怎么一说迷路,我就真的倒霉地迷了路?

    我腹诽着,整座清辉寺几近用珠宝垒成,极大,简直要把人绕晕。供佛的堂前,珠引青灯,流金溅玉,古佛宝相庄严。得皇祖母偏爱,香火旺得冒油。

    我绕过回廊,问着沿途的守卫。前方共有两座院落,他指了其中一座。我总算找到地点,屁颠屁颠朝那里走去。

    院门口没有守卫。

    看来皇祖母为了放下尘心,连防范之心都舍弃了。呜呼哀哉。

    我推开朱红大门,院子不大,一角广植杏树,飞花盈香。院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端砚藤纸,一支狼毫,以及一只臂搁,随意而风雅。

    只有一间房,且没有上锁,我便推门而入,撒开步子向内奔去,“皇祖母,儿臣来陪您了——”

    嗯?有仙气。

    突然一顿足,我看清了面前的场景,两眼一呆,简直要倒竖起来。

    屋内没有鹤发鸡皮端坐在蒲团上念经,欲保自己青春永寿的老太后,没有后宫一干耳目,只有一个男子。

    显然是被我吵醒的,刚睁开迷蒙睡眼。青丝散落如瀑,疏袍广袖,轻衣缓带,中衣衣领敞开,锁骨一线,精致直削,肌肤玉白细腻,在阳光下竟似泛着温润的光泽。

    四目相对。

    他渐渐清醒过来,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而萧疏,让人想起初冬新雪。

    “……”

    “……”

    “姑娘,有何指教?”他笑吟吟地打趣,露出两颗虎牙。唇红齿白,旖旎风情下,却依旧清秀干净,清俊得逼人。

    惊鸿一瞥,误我一生。

    “啊——!”

    我终于后知后觉惊叫,拔腿就跑,撞上了桌案,痛得跳脚,也不及顾,狼狈不堪跑到了外边,直喘粗气,又察觉到屋门大开,似乎不太好,于是再次飞奔了回去,急急忙忙替他关上门。

    “嘭”一声巨响。

    门缝合上的刹那,我看见他一脸错愕,旋即似是有丝笑意。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行外怪异,举止骇俗,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真是丢尽颜面,我愣了许久,抬脚就要跑,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等等,姑娘,这是你刚刚掉的吗。”

    剔透如水的嗓音,微微沙哑,因为询问而带了丝不确定的挑音,一字一符,似带了触人的震颤,滚在人的心间。

    我回过头。

    他已穿戴整齐,走下石阶,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拿着一块玉佩,放进我的手心。果真是我的腰间玉佩,该是在刚刚被撞落了。

    “哦,谢谢公子!”

    “无事。”

    我沉默,垂视地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罩下一方阴影,他抬起手来,轻触我发间,摘下了什么。而后垂下广袖,指骨修长,指尖一片落花,悠悠散落。

    我不敢看他,只听见他装作苦恼,有些逗弄的声音,他说:“糟糕,真糟糕,姑娘,你一眼之内识遍我真身,该怎么办好呢?”

    我的心紧密跳动,简直要炸裂。思绪里漫溢开了微潮沁香的雾气,一片空白。

    于是我肃穆道:“悉听尊便。”

    他轻笑,一定又露出了两颗虎牙。

    “姑娘是要去哪儿?这清辉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要在下带你过去?”

    “不用。”言简拒绝,唯恐多说两个字就要泄露情绪,“公子,我先走了。”

    “好。”他应着。

    我得赦,心一松,却坠了下去。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安静地站在阳光里看着我,眼神清浅,如栖息在花间的一片雪。

    杏花落雨,满际流云,全部黯成了背景。

    我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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