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小说《蛙》中,陈鼻在得知妻子二胎又是一个女儿时,痛苦万分。
这份对中国人“传宗接代”、“重男轻女”观念的刻画,源于现实,就是现实。
“被消失”的中国女孩
前两天,一个年仅12岁的女孩在通过深圳罗湖海关时,被检察人员发现有点不对劲。
一般和她一样跨境上学的孩子,书包里只会有几本书和文具。
可女孩的包都快“撑爆了”。
书包被送进X光机检查,工作人员从中截获了142支人体血样试管。
试管装的是孕妇血,贴着被采集者姓名、妊娠周数、怀孕胎数等信息,还附了“母血Y染色体基因检测申请表”。
小女孩说,只要带着这批试管过关成功,就有人给她“带工费”。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被送出关的血样,大多是要进行性别检测的。
虽然这是该关近两年最大的违规携带血液制品出境案件,但“寄血验子”,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一些中介机构在内地采集孕妇血样,将其送往香港进行胎儿性别检测,以此牟取暴利。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2017年1月8号,《焦点访谈》揭露了“滴血验子”内幕。
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采血的中介往往设备简陋,护士也没有资格证,检验结果的准确性也不像中介机构鼓吹的那么高。
2017年,仅是福田口岸,就截获了1500余支孕妇血样。
于是大批的女孩“消失”了。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寄血验子的人说,生了儿子才有面子 / 《今日说法》
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调查数据,虽然近年来中国出生人口性别比有所下降,失衡仍然严重。
2018年末,中国男性人口为71351万人,女性人口为68187万人。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全国出生人口性别比 / 新京报
据《人口研究》的数据,中国0-6岁的女孩,消失率在10%以上。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0-6岁的女孩,消失率在10%以上 / 网易数读
女孩消失的最主要的原因,一是产前失踪,即通过性别鉴定,人工让女胎流产;
二是产后失踪,如谋害、丢弃、虐待。
2015年11月,一产妇发现自己刚出生四天的女儿不见了,警方调查后才发现,是孩子的亲奶奶抱走了女婴,将其“解决”;
2017年7月,常熟一名7岁小女孩被亲生母亲殴打致死,原因是母亲重男轻女;
2018年10月26日,广东某医院产科一女婴失踪,经调查发现,是女婴的亲生父亲把她抛下了山崖……
她们都是在自己的至亲之人手里送命。
已经2019了,还是有人拼命生儿子
对于生活在城市、经济条件尚可、接受现代观念洗礼的人们而言,“拼命生儿子”似乎是上世纪才会发生的事情。
每当有相关的案例发生时,评论区都是一片质疑:
“家里有皇位等着继承吗?”
“生了男孩能让你们永生吗?”
即使怀着再多不解和惊讶,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有些地方还有令人费解的习俗:
男女先订婚,生了孩子再领证办婚礼。
如果生的是儿子,自然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如果生的是女儿,不好意思,结婚证都别想领。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一个“80后”女孩说,村子里生了孩子才能领证 / 《今日说法》
有的母亲“思儿心切”,甚至服用民间流传的“转胎丸”。
央视曾在2012年曝光了网上销售的这类“转胎丸”。不良商家以“保你生儿子”这类噱头吸引消费者,出售药丸。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河南的一个孕妇在怀孕五个月时,吃下了婆婆拿来的转胎药。
几个月后却生下了一个既有男性特征又有女性特征的畸形儿。
医院检查认定,虽然这个孩子有男性特征,但孩子拥有的是女性基因。
所以似乎不难理解,如今还有人用女孩的命、用自己的命,换一个男丁。
没有一个地方比产房见过更多人性的复杂、听过更多女人的悲鸣。
已经剖宫产生了两个女儿、子宫条件很不好的林琴,一心想第三胎生个儿子。
手术中她大出血,血流了10000毫升。
医生只能先用手按住她的出血点,同时让助手和家属沟通。
10000毫升的血是什么概念?
普通人献血每次献200毫升,10000毫升等于50个人的献血量;
这些量,相当于一个人全身的血被换了三次。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为了止血用掉的纱布 /《人间世2》
在手术前,医生已经给家属说明了手术中会出现的危险情况。
大出血真的发生了,一听说要拿掉子宫,家属的态度还是:
实在不行再拿。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医生劝说家属同意切除林琴的子宫 / 《人间世2》
折腾了六个小时后,为了保命,林琴的子宫被切除。
失去子宫后的林琴,也总认为自己是“不完整的”。
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后悔她的决定。
因为她有了儿子。
“我们那边有一个重男轻女的意识在,我们也是希望能生男孩子最好。”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林琴承认家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 / 《人间世2》
这种环境中的女性,最脆弱之处就在于几乎“没得选”。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生为女性,要承担太多的痛苦 / 《人间世2》
记录下林琴生产过程的《人间世》团队说:
很不可思议的是,林琴的母亲,这个本该最应该懂女儿不易的女人,也最支持她拿命再生个儿子。
“这可能不是林琴自己能选择得了的,那个地区就是那个环境。我们对她是挺共情的,你没有处在她的那个生长环境,确实很难去体会她的压力。”
那些“生儿子”的执念背后,是软弱、是固执,也是现实生活强加给女性的重重困境。
“重男轻女”毁掉的
不只是女孩
去年夏天,山西有家人的婚礼上了热搜。
成婚的儿子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有11个姐姐。
为了弟弟的婚礼,姐姐们一起凑了32万。
产房门口,是婚姻的照妖镜虽然11个姐姐表示父母并不“重男轻女”,一家人也生活得其乐融融,这背后却也指向了根深蒂固的旧思想。
即便“自愿”,牺牲女性成全男性的做法依旧太普遍。
女性人数总体不足,反而会让女性处于弱势地位。
恶性循环之下,被规训的女性早已对一些苦难习以为常。
她们遭受的不公,一代又一代地回馈在更多女孩身上。
一个有兄弟的女孩,她们的人生写着四个大字——帮衬兄弟。
生在南宁的阿芬觉得自己和妹妹就是这样的角色。
大哥和二哥享受母亲的“独宠”,娶妻、买房都得到了母亲的倾囊相助。
母亲生病住院,他们却“不能沾手”,反而是两个女儿必须24小时贴身陪护。
阿芬和妹妹嫁人时都没什么嫁妆。
想要哥哥们补贴一点护理费,也基本都是奢望。
母亲并非绝对地不明事理,但这也更可悲:
她每月偷偷攒下伙食费塞给女儿,但村里其他人都是重男轻女。
她怕被别人“戳脊梁骨”,只能在吃饭时不让女儿上桌,干活时分给女儿更多……
这些一生被一种文化塑造的人,让他们承认这是“不正常的”、要他们奋起反抗,实在太难。
亲人朋友的指摘、经济的困窘、遭受的不公,像三座大山,压倒了太多本可以不必豁出命来成全糟粕思想的女人。
有群女性被称作“莆田阿乐”。
从上世纪60年代到20世纪初,当地人会收买弃女作为童养媳,蔑称为“阿乐”。
如今才33岁的“阿乐”陈树芬就被当作物品交易了3次。
养家因为害怕她读书长见识跑了,只让她读到了5年级。
长大后,她嫁给了精神有疾病的“哥哥”。
这些成为“现代童养媳”的“莆田阿乐”被从小灌输,必须报答养父母的恩情、除了这里她们无处可去的思想。
2003年,有了外遇的朱世文酒后打死了妻子朱秀美。
朱世文说,自己和妻子都是“童养媳”的牺牲品。
“男性的责任是养家糊口,女性的责任是生儿育女”。
性别刻板印象之下,这种简单粗暴的分工,把女性的价值只定位在了生育之上。
要求和期望越不在同一量级,女性面对的生存阻力越大。所以人们念叨,女儿总会成为“泼出去的水”。
但于父母而言,孩子该被爱和养育,不是作为工具存在;
于社会而言,女性与男性承担的角色略有不同,但没人有资格强加刻板规定。
那群女孩的消失,是给社会的一剂“慢性毒药”。
只有这样,时代的发展,才会让人们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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