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了城市水泥的森林,厌倦了喧嚣的市井噪声,朋友一声邀我游东乡枫沙湖的召唤,不啻是天外来音,匆匆就动身了。
汽车在如屏风般的山边行驶着,似凌空展翅的鹞子石,竹海、树林交错的参差之绿,灼灼山花的浪漫之红,在眼前次第而过。这景色迥异的山峰山谷,可都是大别山的余脉呵。奔腾的大别山把自己雄壮的音乐的尾声留给了东乡,莫不是对枫沙湖情有独钟,抑或还是对东乡生民的特别眷顾?这大自然啊,谁能猜得出她的秘密呢!
不久,远远地就望到了枫沙湖。苍茫的天底下,一片白水向天边舒展着,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湖风敛迹,波浪不惊。此时的湖,无拘无束,悄无声息,安静祥和,多像一个正躺在大地母亲怀里熟睡的婴儿啊。可不是,那湖湾偶尔涌起的小波浪,真就像这熟睡娇子偶尔翘起的小脚。过了一会,这湖就生动起来。一片白色的水鸟簌啦啦落向湖心,山风也随着水鸟闯进了湖中,与湖水共舞起来。满湖的碧水,像硕大无朋的彩绸在抖动。浪花在浪尖上绽开,在堤脚边歌唱,这景象是何等壮大啊!只有天空敢与湖水比美,也扯来一片云彩,在湖的上空遨游;只有人类敢与她比勇,天边的水尽头,一只芥豆似的小船缓缓向这边驶来。风起了,帆儿就升起来了。那白帆就是人类放飞的云彩吧!
当我们登上快艇时,船工长长吆喝一声,就把引擎拉足,艇首昂起来,就像受惊的头羊在大草原上奔驰;犁出来的白浪花,就像头羊跑后纷披的草丛,不久就复合起来。快艇就在这绿色的大水上任意驰骋着,仿佛一个顽童,突然成了一枝画笔,一张白纸的主人,就没有章法地信手涂鸦起来。在这风驰电掣、飘飘欲飞的速度中,人无了羁绊,无了思想,什么都放开了,好像自己成了这片湖的主人。
但是,当汽艇驶近那枫林中的古渡口,那早已寂寞了的古渡口,只有几块黑色巨石在岸边兀立,只有几位村妇在不紧不慢地槌着衣。忽然又使我们感到,我们终不是这湖水的主人,不是这片天地的主人。当年这渡口上熙熙攘攘的、奔东走西的过客,不早就虚无缥缈了么?存在的就是这起伏荡漾的湖水,还有那影子倒映在湖水中的青山。船工似乎能与我们心灵相通,放慢了艇速,让我们细细地品味着这古渡口,希冀着我们能从历史的尘埃中淘出些闪闪发光的什么东西来。
然而一切都让我们失望,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读出些什么东西来呢?汽笛知趣般地长鸣一声,汽艇划了个优美的半圆,沿着湖岸徐行。映入眼帘的是湖滩上几条水牛优雅的甩着尾巴,心无旁鹜地啃着草。湖水涌到它们的脚边,又缩回去,又涌上来,似在与水牛亲近,想诉说着什么。我想,牛大概是懂的,你看它吃着吃着,忽然就惬意地高哞一声!似乎领略了湖的情意。
船工真是识趣的人儿,他把艇停在湖心,自己一个人坐在艇尾默默地吸着烟。实际上,经过这一番汽艇冲锋、徐行,这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了。我们也只是将光脚伸进湖水,感受着凉入心扉温馨的湖水,感受着天光与湖水同色的无边风景,感受着湖那边青山不改千年画的美丽画卷,聆听着湖水弹奏着无弦的诗篇。忽然就想起,那古渡口上曾经的过客、以及现在的我们,最终都会没入历史的天空。想着想着,性情就豁达起来,心情就开朗起来:所谓天人合一,大概也包含着这样一层意蕴吧——最终你也是一片天、一片地、一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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