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灶

        祭                灶   

          顾          冰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家家忙着祭灶，我老家称送灶，到正月十五，再接灶。

        听大人说，在诸多神仙中，灶王爷是最小的神，他比土地爷小得多。土地爷掌管一方土地，而灶王爷仅管一家一户，相当于最基层的干部。

        每到年末，玉皇大帝为了解民情，要灶王爷上凌霄殿汇报工作，就定在腊月二十三日。看来，玉皇大帝还是很亲民，很务实的，他不光要听身边的大臣禀报的，阅地方官员奏折上写的，还要听小神仙怎么说的。

      腊月二十三日这天，灶王爷要启程上天，就像现在的基层代表赴会。临出发前，自然要欢送。

        怎么送？这天，每家的主妇，早早就起来，将锅灶涮得清清爽爽，然后，烧火蒸糕。一天前，大人们就将糯米浸泡洗净，然后，铺在蒸笼里蒸，随着锅中的水煮沸，蒸汽从蒸笼中散发开来，弥漫在整个屋子，主妇脸上红扑扑，汗津津，胸中也跳动着一颗虔诚的心，我们小孩更是在一旁兴奋地嬉戏追逐，陡添一份年的气氛。糯米蒸熟后，铲出置于案板上，上面盖上布，人在上面踩踏，大约踩上个把时辰，糕就做成了，我们叫它脚踏糕。脚踏糕做好后，第一块要供灶王爷。除了供糕，还要供糖。接着，又熬起了糖。那糖，是从街上买的麦芽糖，先在锅里放少许油和水，再将麦芽糖搁入，用慢火熬，等糖熬稠了，再加进预先炒好的花生米和芝麻，揉搓成块状和条状。这糖，也叫祭灶糖，也要先给灶王爷上供。最后，全家人一个个跪地磕头，口中默念 ：灶王菩萨，求你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为什么祭灶王爷要用年糕和糖呢？因为，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一年三百六十天，总有违反天规的时候，也有对各路神仙不敬的时候，家中夫妻、婆媳、兄弟、妯娌等，也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如果灶王爷上了天庭，如实禀告，玉皇大帝降罪下来，如何是好！因此，他们想了这个法子，用年糕把灶王爷的嘴粘住，让他张不了嘴，想说不能说，即便开了口，给他吃了糖，嘴巴是甜的，讲出来的话就会是好话，而不是坏话，亦即显俊遮丑，报喜不报忧，从而把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灶王爷的身，以祈求上天赐福。

        我想，常常听人抱怨，有的官员好大喜功，欺上瞒下，原来老百姓也是如此，而小小小芝麻绿豆官灶王爷，虽然位低权轻，但也能得到权力带来的好处，他每天端坐在灶台，并不劳作，却主宰家中的一切，而他的烝民还那么对他顶礼膜拜。我很是不解，问大人，灶王爷是神仙，属于公职人员，本应清廉自律，据实秉公，有一说一，在玉皇大帝面前，隐情不报，尽拣好的说，灶王爷不也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如此，玉皇大帝如何能洞悉人间实情，为众生造福？大人说，小孩子家，别乱说！历朝历代，咱祖祖辈辈就是这么祭灶的，错不了！但我幼小的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沉重的错愕感，负罪感。

        作于1996年2月11日（农历腊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