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慧云听了却说：“你和洪波的日子，我能不知道。恁两口子还有胆量给安麟花这个钱！”
晓静思虑道：“姐呀，你不懂。我们这么做，表面看着花钱算下来是省钱。”
安慧云不能理解，说：“多上一年学倒省了钱了，你这账算的。”
“给你掰扯掰扯吧，姐。我们主要参照安麟去年的高考成绩做出的决定。要说，他去年的成绩也能走学校，可走不了好学校，只能走私立专科。你知道吗姐，他们这种艺术生走私立学校学费特别贵。”
“能贵到那儿？”
“你家薇薇学的理科，所以你不知道艺考生行情。安麟如果考不上公立学校，被私立专科录取了，每年光学费就得四万块钱，再加上吃喝拉撒，一年下来五万打不住。”
“艺术生这么费钱！”安慧云吃惊道。
“是呢。”甄晓静说。
“这纯粹是烧钱。普普通通的人家，那儿有这么多钱让孩子糟。要命的是即使上完学，也不见得能找到好工作，也不见得能挣回学费钱！”安慧云说：“想想真可怕！”
“唉，这还不是为了能有个学上嘛！”甄晓静叹气道：“否则，你说怎么办，难道就不上学了！”
安慧云沉默，不知如何应对。
甄晓静就继续说道：“我跟洪波算了算，安麟去年的成绩只能走个私立专科，一上三年，三年下来光学费十二万。假设今年复读考上本科，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安慧云问：“有什么不一样？”
“首先来说，只要考上本科，起点高了学费还便宜很多。本科的学费一年一万多，四年下来也才五六万，是专科三年学费的一半儿。你说，哪个划算！”
“可是我听你说，去年一年就十多万块钱学费，今年再搞一年，这又是十来万。本科花销是少了，加上复读一年的钱，算下来也差不多。”
“你不懂，像安麟这样的复读生，艺术复读班只要生活费，基本不要学费，这一下子就能省出四万块。要花也只是文化课复读班的钱。我仔细算过，虽然复读一年，但是一旦考上本科，总体来说，起点高了花钱反而少了。”
“怎么着也不是个小数目。艺术课复读这里省了钱，文化课复读也可以想想办法省点儿钱。”安慧云出主意道。
“这怎么说？”甄晓静问。
“回安麟原先的高中呀！我知道，那个高中文化课教的挺好，你为啥没让他回原来高中复读文化课，这样的话又能省很大一笔钱。”
“哎，你说这个呀！”甄晓静听明白了，说道：“我们的确也有过这个打算。可是想来想去，既然是复读就不能太计较这些钱。我们选择的这个文化补习班，班容量小老师负责，听说特别出成绩口碑也挺好。我和洪波想了，这做人嘛，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那么多钱都花了，就不差这点了。再说，我害怕，如果回原来高中学习，文化课成绩最后不理想。这艺术班复读钱也白花了，艺术成绩考得再好也浪费了。因为高考既看文化课成绩又看艺术课成绩，唉，我跟洪波一咬牙想，砸锅卖铁再供他这一年吧。”
“你们为儿为女也就真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这样。”安慧云感慨。
“我们这也是赌一把。”甄晓静说：“再说，我也是看着我妈的样儿。我妈供我们姊妹几个上学那可是敢下血本的。”
“那，”安慧云担忧道：“安麟肯定能考上吗。考上了好，考不上……”安慧云不敢往下说了，她怕甄晓静不高兴。
甄晓静倒还坦然，毕竟让安麟复读的决定不是一时意气，他们一家包括安麟在内都仔细探讨过。
首先，安麟愿意复读，这是关键，安麟如果不想受这个罪，甄晓静和安洪波肯定不会强迫他。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自己不想，硬强迫着他去复读，基本是就是扔钱，甄晓静和安洪波哪有那么多钱让他打水漂玩。所以安麟强烈想复读是关键。
其次，安麟的高考成绩距离本科只差二十分，这也是安麟坚决提出复读的原因。他认为再复读一年一定能考个好成绩，考不了九八五二一一也能考个双一流，总之，至少能考个本科。甄晓静安洪波和安麟想法一样，对他复读一年考个本科很有信心，又看安麟劲儿这么大，心里怎能不欢喜，甄晓静和甄妈妈时不时唏嘘，孩子真是大了懂事了，从没见他这么想学习过。
第三，不留遗憾，虽然他们没有积蓄，但涉及到孩子前途的事情上，他们愿意咬牙坚持一下，让甄晓静的话说：哪个父母拼死拼活不是为了孩子。
姑嫂俩唠了半天嗑，看看到吃饭的点儿，安慧云下楼去买饭，只留甄晓静在病房里，她看安爸时，发现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脸有点儿泛红。甄晓静有点儿担心，就去摸公公额头：“爸，你没发烧吧。”
“没有。”安爸说。然后一次次问：“洪波啥时候来。”
“他刚才打电话说中午过来看你一眼，往这儿赶呢。”甄晓静总觉得公公像是心里有事，就忍不住问：“你找他干什么。”
“没，没什么。”安爸吞吞吐吐道。
看见安洪波出现在病房门口，安爸着急地叫洪波，“过来过来。”
安洪波赶紧走过去，安爸小声说：“快，快扶我去厕所。”甄晓静脑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公公这是想去厕所，因为她和安慧云都是女生，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就那样生憋着。等安洪波扶着安爸回来，甄晓静就说：“爸，下次再想去厕所，就叫我和我姐，你七老八十的人了，没那么多计较。”安家爸爸尴尬笑笑红着脸不说话。
安慧云买饭回来，大家便一人一盒凑合着吃午饭。甄晓静想起刚才公公去厕所的事儿又生起感慨，就跟安慧云说：“姐，你说是生姑娘好，还是生儿子好。”
“当然是生儿子好。咱们农村人还是讲究儿子。”
安爸听了笑嘻嘻的。晓静看了就说：“生儿子呢确实有一样好，比如咱爸想去厕所就得等洪波，就咱俩，闺女不行儿媳妇更不行。”
安爸讪讪地笑。安慧云说：“是吗，爸！你可不能这样，你要是等洪波来才去厕所，那还不是不敢吃不敢喝，有了尿也憋着。这可对恢复身体没好处。晓静是儿媳妇不方便，我是你闺女总没问题吧。”
晓静就笑：“要不我说还得儿子嘛。不过我看生儿子也就这点儿好。洪波不爱说话的人这也开了金口，跟我说，这次多亏了姐姐。他也知道，虽然他老来医院，主要还是靠姐姐你照应咱爸起居饮食。洪波也是怕把你给熬病了才打电话给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替换一下姐姐你。所以呀，我觉得生儿子就是个名声好，还是生闺女实惠。”
安慧云听晓静这样说，心里热乎乎的：“自己亲爸，自己不伺候谁伺候呢，我应该的。要我说呀，儿子也要有闺女也要有，儿子端屎端尿，闺女喂饭喂水……”
安洪波姊妹几个吃晚饭，看看时间不早拍拍屁股又走了：“我得去工地看一眼。”
半下午时，甄晓静突然接到安麟学校班主任王老师电话。她知道，王老师这是又跟她沟通安麟情况了。要说吧，安麟复读找的这个文化补习班确实负责。二十几个人的小班，配有专职班主任，专职班主任每周都会和家长沟通，关于孩子思想的，学习的。总之，基本做到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问题。甄晓静万分感谢老师，也因此对安麟的学习更加有信心。甄晓静如常接了电话：“喂，王老师，你好。”
王老师的声音有些焦虑：“安麟妈妈，安麟现在状况不是特别好。”
甄晓静莫名：“怎么啦。”
王老师说：“从年后开始就跟几个小孩天天摽在一起。人有的孩子玩是玩儿，学是学。安麟不是，他一旦玩儿起来就彻底不学了。一个最明显的现象是不能放假。一个月放假一天，就这一天他能把学习忘个干净，到校后得用一周时间调正，才能进入正常学习状态。还有，我想跟你说的关键是，安麟最近成绩下滑厉害，咱得一起想想办法。”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甄晓静的心“突突”跳了两下：“安麟成绩怎样？我该怎么办？”
“他现在成绩还不如刚入学的模拟成绩。”王老师忧心道：“也就是说他学了几个月文化课，成绩一点没长进。”
“那，王老师，你一定多说说他。”甄晓静焦急道。
“我，”王老师说：“我感觉我说的有点儿多了，现在净跟我对着干，所以才找家长，看看你们有什么办法，咱们一起努力。”
“他，他怎么这样。”甄晓静有点儿语无伦次：“离高考就三两个月时间，怎么突然坚持不住了……王老师，我，我想想办法。”
然而，甄晓静给安麟打电话时，并不敢直戳戳说王老师打电话的事，她深知，安麟是个顺毛驴儿，越批评越叛逆，尤其这节骨眼上，安麟压力也挺大，他要是扛不住压力崩盘，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她可真是白没办法。甄晓静压下心中焦急和怒火，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这次小测，成绩怎么下降了？”
安麟不以为意道：“就是个单元小测，可能是我这块儿没掌握好，妈，你看我下次表现。”
“我记得，你上次小测成绩也不理想。”晓静忍了又忍换做语重心长道：“安麟啊，大意不得呀，可得把学习的事儿盛心里去。”
“我知道，妈。”
甄晓静想了想没敢说他，别跟同学们瞎胡闹，而是宛转问：“你同宿舍那些孩子们学习好吗？”
“张涵人家要考上海大学的表演专业，艺术分特别高，文化成绩也不错。李浩专业课考砸了，文化课也不好，破罐子破摔净玩了。”安麟说。
“千万别跟李浩这样的人学，会影响咱们学习。”甄晓静真想说，你这次要考砸了，咱家可就血本无归了。
“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天天听甄晓静说这些话，安麟耳朵早起了茧子，哪里听得进。再说，他认为自己蛮努力的。
“可是，你为什么这次没考好。”甄晓静由不得啰嗦了起来。
“哎呀，妈。”安麟一听就不耐烦了：“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
“安麟。”甄晓静无奈道：“咱家情况你是知道的，供你上学已经筋疲力尽，千万不能大意，你可得用心呀。”
“放心吧，妈，无论如何今年也能走个本科。”
甄晓静想了想又说：“你大姨意思，你今年只要文化课成绩上去，考个不错的本科没问题，比如考咱们河北大学就没问题。你大姨一直说，你的艺术成绩不错，就差文化成绩那么一丢丢。”
安麟不假思索道：“我算了算，考河北大学够呛，但是考个一般本科问题不大。”
听安麟这样自信，甄晓静约略松了口气：“安麟，怕影响你学习，我一直没跟你说，你爷爷，你爷爷突然脑溢血住院了，差点儿走不了路，现在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我们家的情况你要知道了。”
安麟心里一震道：“我爷爷！上次回家，他还好好的呢！”
“是呀，好好的突然得了病。在医院住了有一周时间，”甄晓静说：“我跟你爸倒班在医院照看你爷爷。”
甄晓静听安麟不吭声，趁热打铁说：“这不是，你爸的工程刚开工没几天，突然说是工地上出现密接，又停工了，前期干那些活儿的钱还回不来，那那儿都要钱，唉。”
安麟蔫蔫说：“妈，我知道。”母子俩就此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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