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非鱼,
频发的自然灾害导致滚石崖的农作物年年歉收,世代生活在这以农为本的二三十户人家只能祈求着老天爷能有些好脸色。让收成好些,过个安饱年,滚石崖里十之八九的年轻人都陆续去了沿海挣钱,只留下老人和年幼的孩子驻守在这儿。
天尚未明,雨生便被奶奶强行从被窝里拉出来,扔给他条裤衩,忘了今天中午要去乡上吃亲戚的酒宴了?雨生扯上裤衩气冲冲地说“到乡上不就是三四个小时的路嘛,起那么早干嘛啊?”奶奶一巴掌拍在雨生的屁股上并重新帮雨生穿好裤衩,“不喂猪食了?家里的鸡不管了不成?都七岁了还不知道帮我分担一下家里的活,快去洗个脸后,去续着大炉里煮着猪食的柴火,煮好后再倒上糠继续煮!”
雨生的爸妈是在他四岁时去沿海的,他不敢有怨言,因为他知道奶奶对他算是够好的了,像隔壁家的启国、启家两兄弟又或者像大娘家的二妹、大妹恐怕早就是被抽打起来的了!一边抽打还一边骂“你这个不还债的!你爹妈在外边到是轻松,留下你们什么农活都帮不上,还得伺候着,我这是受的什么罪啊...”有时候骂得更难听。雨生摸着红红的左半边屁股,光着脚丫子便径直去了火炉旁,爷爷估计早去地里干活了,一做就做到天黑才会罢休。雨生的爷爷是个不多说半句话、老实巴焦的固执农民,在家里总是三天两头地和奶奶拌嘴吵架,时不时还打上一架。不过雨生在家的话便不会吵闹地太大,因为雨生总是笑呼呼地迎到爷爷或奶奶跟前,握住他们的手,把他们吵闹的焦点转移到他哪天和谁发生的趣事上来,这样的方法十试九灵!
待到阳光照到墙上的日历时,雨生便知道时间不早了,该换上没破洞的裤子,穿上衣服和那双大一号的没有鞋带的鞋子去乡上了。不然就得干巴巴地送个人情钱,空着肚子回家了,雨生虽然才八岁,但走路的耐力在平时去学校近两个小时久的路程上已经磨练出来了。满是逆泞的山路,他没有让奶奶背一次,他很聪明,把野草藤扯下当作鞋带系在鞋上,但却在路上换了好几副“鞋带”。
窗帘里的玩具车奶奶在他去草里找“鞋带”时,坐下来歇息,等他找好后再出发,或是提醒他别看见别人家里的东西就拿来玩,玩坏了就得赔钱给人家。更不能偷别人家的东西!那是犯法的,会被警察抓去的!就像咱家那边三娃的爹一样被警察拷着从家里带去吃牢饭!这是奶奶每次带雨生出去吃酒席必交代他的。雨生忽地抬头问:“那您什么时候给我买玩具车阿?启国启家两兄弟都有玩具车玩,虽然是捡来的,只有三个轮子,但依然可以用手推着跑动阿,它可以穿山越岭,拿着车可威风了!”奶奶脸色更严肃了,你可得记住了,喜欢什么东西以后自己挣钱来买,自己的手脚一定要干净,别坏了咱家的名声,晓得不!?
雨生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捣蒜泥一样的重重的点着...
亲戚家里的大彩电看着比二妹家的黑白电视机看着好看多了,那里面的的衣服好看极了,还时不时地向奶奶提醒“看那人的衣服或介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好让奶奶知道一年级的雨生还是知道些的,这书没有白读。饭桌上,雨生知道规矩,不敢乱夹菜,只能夹离自己近的菜,也不能把筷子弄得太脏,这样夹菜会被人说的。奶奶知道帮他夹那些好吃的和他没有吃过的菜。
所以每过一段时间雨生便会问奶奶“咱家的亲戚有要办酒的吗?”“什么时候去啊?”如果奶奶回答有,那雨生在那些天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日期上,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如果奶奶回答没有,雨生只好撇撇嘴说:“咱家的亲戚真差劲!昨天启国、启家两兄弟还给我介绍他俩在亲戚家吃的菜呢!可香了,真的!”“奶奶,你别不信,我现在都能想起他们说得菜名”奶奶这时会猛地用手顶一下雨生的下巴,一是让他把口水收回去,二是让他咬一下“猪舌”。还得问他“还香不?还想得起菜名吗?雨生哪敢再说,张着嘴把火辣辣的舌头伸出来跑开了。
饭后,照理得留下一段时间,奶奶 和相识地聊聊家常去了,雨生便和那几个乡上的年龄相仿的孩子玩。看着他们一个个拿出自己的玩具,雨生眼里全是羡慕,他不敢伸手去碰。“这些玩具应该可贵了,得卖多个鸡蛋才能买一个呀,看看就好了,看看就好了...”一个孩子看他没有玩具便给他一辆玩具车,让他一起玩。雨生刚开始没敢答应,但看着那闪闪发光的车灯,崭新的外壳,连里面的车座和方向盘都看得清清楚楚!雨生心动了,但他知道玩的时候得轻手轻脚的,免得弄坏了被那几个孩子打一顿不说,奶奶还得赔钱。奶奶赚钱不容易,今年的玉米才几角钱一斤,鸡蛋也才两角钱一个。
奶奶在叫他回家了,“幸好,没有弄坏”雨生很高兴。
可借他玩具车的那个小孩不在呀,其他的孩子也不没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又不敢和奶奶讲他玩别人的玩具,只好把那玩具车放在窗帘里面。免得被人拿走了,那个孩子应该能找得到的。“对,就这样,等他回来再回家的话,天就黑了,夜路他可不敢走”雨生小心翼翼地把玩具车放在窗帘下。走时还多摸了几下,满脸的不舍,想带走它,但又想到奶奶路上交代给他的话,雨生最终只是摸了几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寻奶奶去了。
然而,刚走到出街道的路口被骑着摩托车的男子和车上借给他玩具车的孩子堵着了,一番审问,雨生说出玩具车放在哪个地方,可那个男子不信。认为他是偷来放在哪里了,不想归还,拖拽着雨生回去找出来,奶奶看着孙子被别人这样拖拽眼里全是泪水,但她没有流出来,又无可奈何,她强忍着怒火。她急了,大声地问那男子,那玩具车多少钱,我赔!放开我的娃!“你赔得起吗你!告诉你,找不出那玩具车,今天跟你没完!”“奶奶,我没偷,真的!”雨生哭噎着说...
脖子上全是抓痕,双手淤青 眼睛哭肿的雨生从窗帘里拿出了玩具车,那男子也没敢再说什么,只是让小孩去接把玩具车接过来。
“没天理啊!不问清楚就把我家娃弄成这样!我们穷就该被这样欺负吗!?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好过!”奶奶的怒火爆发了,咒骂着那男子,并准备提起凳子砸过去。但幸好被亲戚拦了下来,亲戚的几番说情讲理,那男子终于向雨生的奶奶道了歉。奶奶也情绪安定下来了,雨生则在玩具车给了小孩后,一言不发地抱着奶奶的腿,将头埋进两膝之间抽泣着、抽泣着...
回家的路上,雨生头埋得低低的,双脚踩得飞快,没有再去管那“鞋带”的松散飞舞。任凭鞋混着泥泞拍打着他的脚丫,泥水灌进他的前脚心。
而紧跟其后的奶奶去看见雨生的脚印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深...
窗帘里的玩具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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