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萍,生于一九六三年。生在许桥村,长在许桥村。家中老大,弟妹共四个。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从小就聪明伶俐,读书也是一块好料子。但对生于五六十年代的农村家的姑娘来说,如若不是家庭富裕很少有上学的。她是不多的上过中学的人。由于成绩优异,深受老师喜爱。在她初三缀学后,还有惋惜的老师曾家访过劝说她的大大同意她继续学业。但作为家中长女,她深知家庭负担重,底下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弟妹们,最小的还在襁褓中。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她想也没想就留在家中,投入到生产大队的辛苦劳作中去了。彼此也没有觉得这样的决定是多么大的牺牲。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责任和义务罢了。
她不仅聪明而且能干。这能干是不输体力和效率的双重表现。那个时候生产队在一起干活,根据每个人完成的数量和质量情况由生产队的队长来给予评分。而她不管是插秧,割麦子,做点菜籽或者种棉花的营养钵(泥制),她都是做得又快又整齐又漂亮的那一个,常常把阿姨辈的人都甩好几条街,所以工分常常拿满分。按当时的比例,能拿满分的大概就是百里挑一这样的概率吧。
她不仅能干还生得俊俏。从小就个美人胚子,到了十五六岁更是生得落落大方,眉眼周正,笑容甜美。当年正是流行《刘三姐》的年代,村里看过电影的年轻人都说她生得就像电影里的名星刘三姐一样。当她跟我们讲起这一段的时候脸上总是挂不住的笑意。还有对逝去韶光的美好追忆。
年轻时追求她的人众多,她眼光也挑剔。一般长相的她瞧不上,能力差一点也不能入她的法眼。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踩破了,也没见她点头。后来,她却看中了从外地过来有一身手艺同样模样生得俊朗的源。可谓是一见钟情。
源那时也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平时给乡里乡亲们打打柜子,做做油漆,还要画些花鸟鱼虫什么的。那手艺在当进可谓艺术一门。并且打扮也还挺时髦,一身海蓝色的军装服,外加一顶鸭舌帽。说实话我到现在我都很难想像这身打扮的魅力之处何在?又或者年代不同,我体会不到其中的美好吧。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生的确也生得漂亮,自己也有手艺。这在当时可是很爱欢迎的。自然吸睛不少。村里的姑娘们都要投怀送抱了。
谁知这个叫源的外来汉倒是挺有眼光的,竟然一眼就相中了村里好看又能干的这枚好姑娘——萍。当时他在队里很有名望的一户人家里给人打家具,便托那家主人上门说亲。这下可谓是两情相悦。本来萍也没有点头答应,后来见到他本人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他。
爱情的发生也就自然而然了。他们两个人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自由恋爱的产物。
就这样有手艺的小伙子源便娶了俊俏媳妇萍。在许桥村成家立业。从此开始了郎才女貌的生活。
婚后他们生了两个女儿。都乖巧听话和懂事。大得脾气温和长相俊,遗传了爹妈的优良基因。小得生得倔,爱学习,无论长相和气质跟母亲像极了,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本来这是一个王子与公主般的童话故事。然后生活的磨砺才刚开始。
能干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脾气和禀性。在这一对强强联合中,萍是那个更胜一筹的人。她能干又好强,在家总是掌管着家里的经济财政大权。事事又节俭,当家是一把好手。然而源随性惯了。本就是手艺人多少有点浪漫情怀,包括时不时带点下馆子菜回来给她打打伢祭,又或者买几件时尚又漂亮的衣服,回来一试准保穿上合身又得体。不说亮瞎人的眼吧,倒也能赢来几个口哨声。
浪漫完了之余,这一切都是得花钱的吧。包括两个女儿长大上学后还会时不时的给他们点惊喜,在这花钱的问题上矛盾是越来越多。
打我记事起。他们俩好像就是在算账中度过的,他总是凑不起两三天前才给的100块都用到哪里去了。而她便会由于这交待不清楚的糊涂账目更加苛刻每次的零花钱。他们就这样博弈着,拉锯着。争了一辈子,也吵了一辈子。
另外一个比较大的矛盾。他们俩人的行事风格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比较随性乐观好浪漫,一个严谨踏实爱攒钱。
长到三十岁。她才算第一次离家。离开她赖以生存的土地去到另外一个城市去生活。源的家乡,他们来到他的县城做生意。留下一双女儿在家上学。由萍的父母照看。那时小得读五年级,大得上初二。
那个时候他们做早餐面点生意。这个是源深藏不露的手艺,再加上家中几兄弟都从事这个营生,所以他是有底气的。本来踏踏实实做点小生意,再加上两个人一起攒钱这日子也不会坏到哪去。但在外做生意的那几个却是萍最苦闷的一段时期。
做生意的时候源迷上了打麻将,常常做着做着生意就抽空跑去打麻将了。又或者生意一下地,来不及收拾他的那个小摊位就又跑去打麻将了。平时一刮风下雨就停业,也是打麻将去了。而萍也吵过闹过甚至当着他们兄弟们的告过状,但是一个小家庭即是一个小国家,哪怕是亲兄弟也不可能事事监督呀。她只能在异地他乡落得独自流泪,打骂过后也闹过离婚,可是还有一双女儿眼巴巴的望着她呀。她只有含恨含泪咬着牙往前走。
那时由于长久的分离和想念。一双女儿也转学来到他们的生意所在地就学。从此他们又是一家人在一起了。可是不想这团聚却让生活更加艰难。
那几年他真是打红了眼。也失去了为人父为人夫的基本的责任心。家几近要妻离女散。
源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债,经常有人上门来讨债。而那时他无心经营,根本没有攒下什么钱。最丢人的一次,小女儿的同学拿着菜刀来向她的爸爸源讨债。当时在场的萍作为一个大人觉得耻辱难当。躲在家里痛苦的流泪。所幸的是当时他们的小女儿已经在异地上高中,她没有亲眼目睹这样的场面。然而这样的例子却举不胜举。一个赌徒输红了眼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羞耻心?这一切只有她独自默默承受和煎熬。
她风里来雨里去,那些年老得很快。眼神无光。长期的苦闷难以消减也让她染上多种疼痛和疾病。在源的家乡城镇生活的那几年是她人生中最黯淡无光的日子。
她人生中的转折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没有救世主,也没有发生家中男人某一时刻幡醒悟之后的洗新革面重新做人的桥断,一切只不过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你不放弃不抛弃,然后咬咬把日子向前看了过。自然而然就熬出来了。并且在某一天突然发现,生活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好了起来。
大女儿初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了。经过几年打拼找到意中人。后来结婚生子。他们俩一块南下帮着带刚出生的孙子。期间有欢乐也有争吵。但离了熟悉的环境,源得麻将倒是打得少了。他们的关系也逐渐有了缓和。
小女儿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虽然不是理想中的学校,但好歹遂了她的愿。而小女儿也算争气,年年拿奖学金,成绩优异,不让她操心。每每听到她报喜。萍的头上的皱纹又舒展了几道。仿佛她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
后来大女儿生了二宝,是个女儿。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平时会撒娇的打电话给萍:姥姥,你啥时候过来看我呀,我想你了。而此时她的心里就会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再后来小女儿也毕业了、工作了。一如上学时上进,敢拼,能吃苦。工作几年后也在老家省会城市定了居。结了婚。现像极了年轻时的萍。只是她没有受过她年轻时的伤心与磨难。
现在的她和丈夫源都随着小女儿定居在省城。小女儿的宝宝现在已经2岁多,是个男孩。经她一手带大。现在跟她关系最亲。每晚必和她同睡。而且外孙从不叫她姥姥。从会叫人起便唤她奶奶,到现在亦是。
我想生活终是不会辜负像萍这样的人的。她们吃过生活的苦,也经历过生活的磨难,然而再苦再难也只是咬着牙一往无前,不抱怨,不抗争,辛苦而又努力的过活。苦尽了总有甘来的一天。
现在的生活虽过得不是多么的大富大贵,但也还算称心如意,现世静好。
此时源在小区对面的大学谋一份差事,他的才能在踏实的日复日中渐得展露。慢慢也得到领导认可与器重。原来心生盼望的生活是可以戒掉赌的习惯的。现在的他几乎不沾麻将。
我相信萍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只是我依然心疼她年轻时吃过的那些苦和受过的那些罪。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让我来保护你——我亲爱的妈妈!
此文写给我的妈妈:萍。 祝妈妈生日快乐,永远爱你!
无戒日更训练营第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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