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一页

一

我还年轻，好多年之前还是个小孩。那时候我长住在奶奶家，因为喜欢看电视，搞得眼睛不太好。不过我才不管那么多，就是喜欢看。常常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打开电视——我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因为可以毫不慌张地凑近看，没有他人的视线，我总是为电视情节兴奋地走来走去。

能看什么电视呢？《金三顺》《还珠格格》《倚天屠龙记》《寻秦记》《鹿鼎记》……情节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沉迷其中的情态。当时和一块玩的小女孩讨论：“看男的和女的亲的时候，就不敢看，赶紧跑到阳台上。”“不过后来又回来看了。”

我很好奇，每个人对“爱情”的所有认知从何而来。因为我们正经学的东西，似乎对其少有提及。小学时光快过完了，我家才连上网，电视失宠，各类小说、言情剧、日本动画几乎占领了我的整个少年时代：先是言情剧，然后小说、动画，后来又回到小说。

从发现到迷恋，一切顺理成章，现在想想却过于狂热。你明明什么都还不懂，什么吸引了你？

不是恋爱，是恋爱故事。那些恋爱故事，有的很遥远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有的则近得仿佛就发生在身边某个角落。我从不希望成为其中的主角，但我的心随着他们起伏，情绪强烈到甚至把自己的忧愁忘却了。

认识螺旋上升，再过几年，什么都看的出来了：重复的情节，莫名其妙的相恋，直白到拙劣的描写；但我仍然不能停止沉迷。高中某版语文教材上有一课《致橡树》，我记得最深的诗句现在还能脱口而出：“……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它总能使我想到并肩又有些缠绵的两棵树，脚边是土地，头上顶着苍穹。我又感动于这样的画面了。

二

我是到谈恋爱的时候才开始想“恋爱”这个事的。到现在，终于能把当时没法说也羞于启齿的早恋拿笔倾泻一番。

早的不能再早了，甚至让人觉得可能都没有“恋”这回事。同桌是个男孩，当时男女坐一块都要被莫名地传些“绯闻”，我们俩坐一起的时候自然也有人起哄。我帮他把倒了的凳子扶起来，他帮我把掉在他那边的笔袋拾起来，这样的行为都会被“另眼相待”。

我当然是不在意的，那时候我成绩好，又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可说是上学时候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只是天生的内向性格，对男孩又没什么了解，我对男孩们的态度往往是强作自然。要不是天天催收作业，可能一学期说不上几句话。

班里有个QQ群，我挺晚才加进去，同桌大概是我加的第二个男生。一加上来就问我作业写完了没。好嘛，我想，来要作业抄的。可我确实没写，我总是在最后，但还不到底线的时候把事情完成。后来说了什么我忘了，记得他有个挺有意思，当时挺流行的自动回复“本人不在有事烧纸”。要是经常上网，我大概能知道这是个流行语，但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挺好玩的。

以前的账号系统锁定了，我也找不着人给我申领回来，高中之前的好友们几乎都不见了，也自然找不到聊天记录，没法去看看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呢？他表白的时候，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觉得聊天聊了这么久，大概也喜欢他。

开始谈恋爱就像进入一个情境，按照自己的认知把“女朋友”这个形象往自己身上套，明明没有多少矛盾，偏偏演出了一个恋爱故事，陷于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拔。我觉得他总能令我哭，其实有时候是我自己使自己难受。但我还没搞明白。

这实在不是个清爽的恋爱故事，我们不久就分开了，因为我的成绩下降（其实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不过他觉得是他的影响。这个理由是分开后挺久才和我说的，不过我们没有再在一块了。我为他的分手纠结了挺久，哭了好几回，得知始末后生气又不平，有点好笑，又觉得很没劲。

大家追忆青春的时候，总说初恋怎样，什么白衬衣啊微笑啊，可我最怀念的永远是每天的晨光，每早骑自行车往学校奔的时候满满的干劲和兴奋。那时候我常常一个人骑车，避开认识的同学，穿行在那条熟悉的路上。

三

我从没觉得孤独过，当我是小孩的时候，也没理解这个词。小学高年级时就喜欢看些“深沉”的书，比如鲁迅先生的，我看不懂，就是喜欢他文字里冷静肃杀的气息。有书里谈到孤独，他说一个作家就是孤独的，孤独使他看清自己，这种孤独伴随他而来……

我也没懂，我现在仍然不大懂。要好的朋友也只在我身边一年，我惯常独来独往。我又有了恋人，但几经磨合之后我还是发现“独来独往”这种状况无需改变。

看过的恋爱故事太多，反而无法从中提炼出恋爱究竟是什么。所有故事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的发展方向，或者说一个可套的模板：我们无话不谈、相处愉快，这是爱情吗？他小心体贴、温柔关怀，这是爱情吗？我见到他感到心跳加速，这是爱情吗？我们互看顺眼，条件相仿，这是爱情吗？我总想到他，愿为他付出一切，这是爱情吗？

这真的不是我们身处各种各样不同的情境下，根据自身原有的认识产生的想象吗？你相信这是爱情，因为凭借你的经验这就是，你深信不疑。

我没读过心理学，对哲学也不了解，追寻这个答案的时候曾翻过一本书《爱的艺术》，书的前面几页有几句话，大意如下：想要懂得“爱”，需要像学习功课一样去下功夫学习，就像赚钱、谈话，没有哪种能力是不需要学习天生就拥有的，很多人往往把爱放在诸如成功、财富后面，作为一个附加品，这样怎么能学会爱呢？

就把爱作为一门功课吧。你是这门课的学习者，同时也是评分者，如何学习它由你决定，试卷怎么出由你决定，什么时候合格也由你决定，你可以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无需对任何人做出解释。因为你是走在追求幸福的路上，而不是追求世间的某一种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