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出现这些特殊变化,只要留心定能晓得,可是月季姑娘和老太太没有发觉,她们只顾低着头,捧着碗,嘴巴吧唧吧唧地咀嚼着。饭菜的香甜全都拴住娘儿俩的舌头嘴巴,眼睛也形同虚设,竟然一个大活人离开饭桌,走出门外,没有瞅见。
过了三四分钟,老太太醒过神来,发现老头子不在饭桌旁,环视一圈也没在屋中,迟疑了一下,她寻思着,什么时候出去了,够快的。
“姑娘,你爸什么时候离开饭桌?”
“我不知道,刚才不吃饭了吗?爸爸,爸爸。”月季冲着里屋喊了两声,也没有应答。
“这个老头子,够怪的。一眨眼没了,比孙猴子还快。”老太太埋怨道。
七月的晚上,营口市区的大街灯光闪烁,如同白天一样明快。溜弯的,跑步的,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偶尔出现一辆二辆摩托车,嘟的一声飞驰而过。
抬头仰望,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如同玉盘,皎洁光亮,周遭的星星眨呀眨的,调皮活泼,机灵可爱。
老头子背着手,无心欣赏着迷人的夜色,低着头,没有目的走在大街上,满脑子想着前线阵地。大女婿二女婿都是解放军,保家卫国是他们军人的职责,百分之百上前线阵地了。
人民日报,电视里,收音机里,大量地刊登播放前线阵地报道,天天都有将士牺牲阵亡。再说子弹炮弹炸弹和咱也不沾亲带故,没有一点点感情,自然也长不眼,六亲不认,一不留神,他不敢往下想了。
老头子立即站住不动,心里慌乱的很,泪水汪满了眼眶,打着转转。嗨,一声长叹,这也是俩丫头的命呀!
在路灯下,老头子双手合一,举在胸前,默默地念叨:“保佑我俩孩平安归来,平安归来!谢谢观音菩萨,谢谢观音菩萨!”
路上行人,瞅到老头的模样,怪怪的,挺可笑。他们心里想,这老头满滑稽呀!八班长,焦连长上前线阵地的事情,全都叫他猜中了,而且准确。
在大街上,老头子转来转去,转去转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大约到了十一点多了。行人逐渐稀少,星星点点,他才转身向家中折回。
家中的老太太沉不住气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会儿推开门向外瞧瞧,或者喊两声,“老头子,老头子。”哪里有应答。
“妈,不要喊了。我去外头寻。”月季披上鲜红的单衣,推门风风火火的走了。
“慢着点,慢着点,姑娘!”老太太不放心地说了一句。
月季不知道听到没有,凡成回了一下头,倏忽即逝。她来到大街上,向四周遭极快地瞧着,寻找着她的爸爸,凭着感觉沿着街畔向前走着,并不很快,行走了十一二分钟的样子,仍然没有瞅到父亲,连一点影子也未看到。
“他到哪里去了?这么晚也不回来。”月季努力地瞧着远处,心里嘀咕着。
突然,从她身后传来呜一声,特别急促也十分刺耳,夹杂着一阵风。她下意识地转了一下身,欲想看看发生嘛情况,一辆豪爵摩托直挺挺撞向她的身体,接着飞出了七八米,重重地摔向前面,人事不醒……
在迷留之际,月季嘴里仍然念念不忘,她的兵哥哥八班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安祥地躺在月英的怀里,平静地闭上眼睛走了。
月英抱着妹妹好长好长时间,都没有放下,呆呆地瞅着,不说一句话,也不知咋说。悲痛的力量都转化成泪水哗哗地流着,滴在月季的脸上,一点也无助,无力,没法唤醒怀中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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