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在月光下无从遁形
1
今夜的月光依旧明亮,正如昨夜一样。
铁轨上一个影子,黑黝黝的,蹲在草丛里。
“嘿,兄弟,卧轨啊?”
“一起?”
原来铁轨上躺着个人,那人望了他一眼,皱起眉,觉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有些眼熟。
“别,兄弟我跟你讲,我算琢磨透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这个死法实在是惨!惨!”
见那人不理,他慢慢爬出草丛,月光照得他惨白惨白,行动僵硬,正是“躯壳”。
“躯壳”望了眼那人腕上的表,咧嘴一笑:
“这样,兄弟,我给你劝一劝。你要是听我的,到时候咱哥俩去搓一顿,当然得你请,救命之恩啊。
你要是执意去死呢,我也不拦你,可这人没了啥也带不走,你呢就把这表给我,权当做好事。”
那人听了冷笑,“合着你就惦记我这表呢,那死了财也是我的。”
“嘿嘿,”“躯壳”并不在意,“几点啦?”
“……七点半。”
“哎,七点半,还来得及。昨晚我躺在铁轨上,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
那人慢慢转过头来,望着“躯壳”,眼神诡异。
2
昨晚。19时30分。
月光如此明亮,似要让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此时,一个人正躺在荒草丛生的铁轨上,身下影子被月光缓慢拉长,像一口黑漆漆的棺材,里面正装着一副即将死去的躯壳。
“躯壳”躺着,两眼无神地望着圆月,嘴里念念叨叨:
“活着没意思,真没意思,活着有啥意思啊?”他不时拔高了嗓子,又“没意思”地低沉了下去。
19时45分。
没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朝这里走来。
“躯壳”大声叫了起来:“活着哪好了,还不如死得痛快!痛快!落得一身轻……”
“嘿,老兄。你这是要卧轨?别想不开啊,这人死如灯灭,说没了就啥都没了。”
“躯壳”叫得更起劲了,“你别管我,我要死,谁都拦不住!”
“不是,兄弟你看我,也惨,但该熬熬该扛扛就过去了,真要死了后悔都来不及。”
“我不后悔,活着才难受,死了我高兴,我高兴!”
“躯壳”挥起手,像是驱赶那人落在他身上的阴影。那该死的阴影,挡住好大一片月光。
那人见劝说无用,直接动起手,两手穿过“躯壳”的胳肢窝,一把将他拖离铁轨“躯壳”拼命扭动挣扎,奈何那人力气很大,只是徒劳地挣扎。
待拖到远处草丛里,“躯壳”又羞又恼,一跃而起,拽住那人的衣领,挥起拳就朝人脸上招呼.
“叫你多管闲事,我爱死死去关你什么事,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力气大了不起!老子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那人登时也怒了,反手将“躯壳”打翻在地,骑在他身上狠狠揍了一顿,打得“躯壳”躺在地上直呻吟。
末了不解气,又把他拖回铁轨上,踹上两脚,唾一口沫,“呸!好心劝你你不听,要死是吧,我让你死,像你这种人,早该叫火车碾死。”
那人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火车就来了。你就躺着等死吧。”那人渐渐走远了。
3
“躯壳”浑身酸痛,躺在铁轨上喘息着,张张嘴想骂点什么,咬了咬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咽了口唾沫,带铁锈味的血腥气。
他望着惨白惨白的月光,觉得月光像一张网,网住了他,叫他透不过气,不得动弹。
“躯壳”隐约听见火车碾过铁轨的声音,铁轨似在隐隐地颤抖。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都停止了鸣叫。风吹过铁轨,“躯壳”不自觉抖了抖。
也许几分钟,也许只是几秒,“躯壳”噌地跳起来,连滚带爬地下了铁轨,边跑边回身吐了一口,“呸!你叫我死,我就死?老子还偏不死了!”
离得远了,觉得安心了,“躯壳”晃晃悠悠地走,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钱,打算去吃碗面条。他吹了声口哨,朝小摊上走去。
黯淡的月光,逐渐转回今晚,又已明亮。
“兄弟,事讲完了,吃面去?”
“……不,不,那时候已经过了八点了。”那人慢慢坐起来,扭头看“躯壳”。
月光惨白,那人的脸也惨白,在月光下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身子抖成了筛糠,骨头都碰在一起咯吱作响,那人突然大笑,扑倒了“躯壳”:
“你来找我了是吗?你来带我走是吗!是呀,快到八点了,正好,都去死吧,都去吧,都是懦夫……”
“躯壳”猝不及防,与那人扭打在一起。
明明他如此瘦弱,却意外地轻松,他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甩在铁轨上:“我呸!一烂人,活该被火车压,死去吧你”.
顺带抢走了他腕上的表,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20时整。
长长的火车鸣笛呼啸而过,碾过脚下的一切,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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