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1
每到双抢时节,总是农人们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刚割完了早稻,又得在空出的地方安排上新一季的稻苗。并且这中间还不能停歇,唯恐过了庄稼生长的好日子。
一个抢字足以见得人是多么地不得闲,用恨不能三头六臂形容也毫不为过。大人小孩概莫能外,即便是以为轻松考完了期末考试,暑假歇在家里的孩子,但凡过了拖拉鼻涕、穿开裆裤的年龄,也必然一个不落地拉到田间地头去劳作。
对于那些读不懂“谁知盘中餐、粒粒皆下苦”的懵懂孩子,父母如果没有别的方法解释生活来之不易,吃苦就是最好的教育,田地就是最好的学校。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吧,我就在父亲的要求下到农田干活了。
母亲后来总结父亲当时的表现满是赞扬的神色。
她认为我今天的独立无不来源于那时候父亲的严格要求。我对此没有别的话说。事实上我也觉得她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以前,我想你一定会看到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娃,扎着两个小揪揪,手拿一小把稻秧,一脸不情愿地立在农田里哭鼻子。
这样的场景可想而知跟当时大人们躬身忙碌、分秒必夺的场景多么不协调。
2
当然,在每家每户的大人都擅长吃苦教育的大环境下,我也并不是孤立的存在。
在我长到七八岁之前的相当长时间里,其他比我大的哥哥姐姐或者邻居小孩早已经成为了双抢战场上不可或缺的风景线。
他们都带着可以盖住半个脑袋的大草帽,穿着透凉的花花上衣,裤筒卷到小腿肚上,在田里踏着泥水,一脚高一脚低的蹒跚前行,或者弯下身子,前胸寻着大腿,头向下把自己像弹簧一样折叠起来,驮着身子走。
我还曾经因为年纪小不能加入他们而倍感失落。直到后来,自己亲身参与,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好活。
我几乎哭干眼泪。毒辣的日头悬在头顶,泪水汗水模糊了视线,咸咸地糊在脸上,每个毛孔都像是汩汩往外冒水的井口。我的衣服很快就湿了,嘴巴也哭干了。
但父亲好像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也许,他认为我也会像其他比我年龄的哥哥姐姐们一样,习惯成自然。
事实上,人的泪腺并不具备永动机那样的功能,即便是常哭鼻子的小孩也不例外。我没法总哭,实在哭累了,也会停下来看看手里的稻秧,弯下身去在脚边找个觉得合适的地方用力塞进去,横竖不管正不正。
好在那时候父亲并不管我种得好不好。
到了午饭阶段,母亲收工回去做饭,把我也带回了家。
这第一阶段的参与,我就算是交差了。
3
后面的几年,父亲对我的要求越来越高了。
他不仅要求我要用禾线排得直直地,而且每兜插下去几根也要心中有数,没兜禾苗之间的间隔,每天完成多少田亩面积也有定量。
父亲像布置作业单一样,对质对量都有要求。
这让我苦恼不已。
还记得有一次,为了早点完成任务,我把禾苗插得很稀,该种五兜的种三兜,极尽敷衍之能,却没想到,等禾苗们都长高了,这些没有被填满的地方就成了“赖头疤”一样难看。
父亲起先也没有注意到,等到禾苗发兜长稳了,下到田里的时候才看到我的杰作。
他把我叫到田地里去看那些“赖头疤”。
父亲的话语里饱含着惋惜。
他说:你这样干活是要减产的。同样的地方,别的地方可能能打个二十斤的稻谷,那么这里就只能出个十斤左右了。并且,现在禾苗的根都长在一起了,从别的地方补到这里也是插不活的了。
父亲罚我晚稻成熟以后去收割完谷子的地方捡拾人家掉在田里的稻穗。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这事准没有完。
他是那样注重结果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原谅我在做事情上的懒惰和敷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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