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言徵阿党亲戚者,帝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验无状,彦博奏曰:「徵为人臣,须存形迹,不能远避嫌疑,遂招此谤。虽情在无私,亦有可责。」帝令彦博让徵,且曰:「自今后不得不存形迹。」他日,徵入奏曰:「臣闻君臣协契,义同一体。不存公道,唯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则邦之兴丧,或未可知。」帝瞿然改容曰:「吾已悔之。」
有人说魏征利用权势提携亲戚,阿党结私。太宗命令温彦博去调查。结果查无实据,但温彦博说,魏征作为朝廷重臣,不重视自身形象保护,导致被人诬陷,也是有过错。太宗让温彦博给魏征出底稿,提出整改意见,以后必须注意自身的形象,该装要装。(不得不存行迹)。魏征找了个机会直接怼回去:君臣应当同心协力,追求共同的终极价值。上上下下只注意形式上的规则,忽略终极价值的实现,那么国事未可知?简单说,光会装,容易出事。太宗立马认怂:魏哥我错了,你当我没说过。
接着,魏征提出了著名的忠臣良臣论。
徵再拜曰:「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帝曰:「忠、良有异乎?」徵曰:「良臣,稷、契、咎陶是也。忠臣,龙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忠臣身受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远矣。」
稷、契、咎陶,龙逢、比干都是众人推崇的人才。稷、契、咎陶跟随尧舜,自己成就美名,国君成就大业;龙逢、比干侍奉桀纣,自己家族被诛灭,国君也背负恶名,家国并丧。都是优秀的人才,结果却天差地别。魏征这番话。无非想说明一个道理——一个优秀的职业经理人,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是由他的雇主决定的。
优秀的经理人都具备两个最基本的要素,一是忠诚,二是能力。忠诚是职业经理人的本分。忠诚的核心是维护雇主的整体、长远、核心利益。不忠,在中国文化里是项“重罪”。看看最近的宋喆宋六年先生,即便在娱乐圈里也被人看的扁扁的。能力是经理人的核心价值。马要跑得快,狗要叫的凶。雇你,就是要你解决问题。
在不考虑忠诚度和能力偏差的情况下,雇主对人材的使用效率绝定了事业的最终后果。最典型的例子,还是魏征。
“大业末,武阳郡丞元宝藏举兵以应李密,召徵使典书记。密每见宝藏之疏,未尝不称善,既闻徵所为,遽使召之。徵进十策以干密,虽奇之而不能用。”魏征原来只是李密一个下属的大秘,负责起草公文。李密发掘他的才华,但虽奇之而不能用,最终兵败投降。“隐太子闻其名,引直洗马,甚礼之。徵见太宗勋业日隆,每劝建成早为之所。及败,太宗使召之,谓曰:「汝离间我兄弟,何也?」徵曰:「皇太子若从徵言,必无今日之祸。」”魏征追随隐太子建成也是忠心耿耿,早早建议要先下手为强,可惜建成不听。否则估计连玄武门之变都省了。
从李密到窦建德再到建成,魏征大部分时间里都保持了一个优秀经理人的水准,为雇主的核心利益最大什提供应高质量的经营方案。但结果却履战履败。直到被太宗收归麾下。“太宗新即位,励精政道,数引徵入卧内,访以得失。徵雅有经国之才,性又抗直,无所屈挠。太宗与之言,未尝不欣然纳受。”“欣然纳受”和“虽奇之而不能用”之间,隔了一百个李建成。
再回头说说魏征的忠诚。魏征先后多次兵败后投入敌营,他到底算不算忠诚?又是对谁忠诚?第一作为职业经理人,在职务期间内尽忠,在合同关系后自由选择,本是应有之义。徇主而死要么是情之所至,要么是家奴。从这个意义上,魏征深具职业经理人的气质。第二魏征说:“君臣协契,义同一体。”在我看来应当理解为,君主与臣子同心协力,追求同样的大义。在君权之上,还有个大义存在,这个大义是伦常纲理,是社稷永固,是超出对君主的个人尊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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