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西街往事（29）岁月静好
热恋中的女孩子大多重色轻友, 我也不例外。诺亚去上海后，我才想起来应该打电话告诉婵娟。婵娟一度因为我和诺亚的分手而内疚，现在诺亚回来了，她可以解脱了。果然，婵娟听到我和诺亚重逢的消息非常意外，也很高兴。
“那你们对于以后，有什么打算呀？诺亚本科毕业之后，他会回中国吗？还是你会去瑞士？” 婵娟问。
“我和李源打算今年春节回武汉领结婚证。婚礼以后再办。”婵娟补充道。
我顿时黯然神伤，诺亚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如果我是你，我等他一年。如果大学毕业后，他还没计划要结婚，你就趁早分手吧。有些外国人根本没有结婚的观念，你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他来娶你。女孩子的青春就这么几年，等不起的！” 婵娟说
“你的大订单什么样了？都出货了吗？”我知道婵娟是为我着想，可我和诺亚的未来决定权不在我。我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无解的难题，于是转移了话题。没想却勾起了她的烦心事。
“早出货了，客户都收到了并把所有货款都支付了。但老板赖帐，只给了我1%的提成4万元，还有8万他不给了。” 婵娟很是恼火地说。
我一听，急了： “你入职时的劳动合同里面有没有明确标明提成的百分比？可以告他吗？” 我清楚婵娟为了这个订单付出的努力及辛劳，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
“小工厂，哪有什么正规的劳动合同！工资待遇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打官司也没有凭据呀，况且也请不起律师。现在除了时不时跟老板及财务追讨, 也没什么办法了。我们在深圳无权无势能怎样？” 婵娟叹了一口气。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方法可以帮助她，只能陪着她一起叹气。
“我打算以后自己开外贸公司。给人打工任人欺诈真是没意思。现在我手上的客户都是我自己开发的，等我辞职时我会全部带走。李源已经辞职，和朋友注册了一家物流公司。在深圳注册公司并不是很难。” 婵娟信心满满地说起她要创业的计划。
婵娟本身就是很好强，也很有事业心的人，再加上男朋友李源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想要创业我一点都不意外，因此也极力地支持及鼓励她。
挂掉婵娟的电话后，我陷入了沉思。我很羡慕婵娟和李源这样的状态，两个相亲相爱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冷酷的城市里为了共同的理想一起努力，同甘共苦，相互温暖相互依靠，多么美好多么难得！和婵娟相比，我对于未来，并没有任何规划。我是个懒散的人，没什么上进心或事业心。我知道在外国人开的小公司打工没有任何发展空间，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我也很清楚我的未来不能依靠诺亚，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和诺亚的未来在哪里。我感到很迷茫……
工作方面，威廉同意了我的建议，先让宁波新工厂做样品，如果样品通过检验即可生产大货。威廉还在邮件和我们分享了他的喜讯：他的女儿前几天刚刚出生，取名Isabella。为了纪念女儿的出生，威廉让设计师设计了一系列以”Bella”命名的婴儿床，摇椅，书柜，衣橱等儿童家具，让天元报价的同时下了总量不小的订单。我时不时就去天元家具厂逛逛，看看进度。工作不忙不闲，日子不紧不慢。
整个9月，除了第一个周末诺亚和刚认识的几个同是留学生的朋友去市中心逛，熟悉上海，我们没有见面之外；其他三个周末，我们都约在上海和浙江之间的城市见面。我们去了杭州看西湖及灵隐寺，去了海宁观潮，还去了西塘古镇。每周短暂分开后的相聚总是很快乐，很甜蜜。
9月底，老板杰伊来慈溪视查我的工作。当时, 宁波工厂生产的椅子正要验货，Bella 系列的儿童家具也正在天元批量生产中, 杰伊始终不放心没有家具生产经验的我。我到宁波机场接机时，才知道杰伊把他女朋友劳拉带来了。劳拉是个活泼开朗的拉丁裔女子。一上车，和我坐后排的她立即就注意到了我的长裙底下的绣花鞋，叫我一定要带她到店里去买。我们约好工作结束后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坐在前排的杰伊本想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情，看到我和劳拉迅速熟络起来，相谈甚欢，也没有多加打扰。
那天我们直接从机场去了宁波的工厂检验完工的椅子。杰伊教了我很多需要仔细查验的方面。宁波的工厂的确用心，除了极个别产品有些瑕疵之外，大多数产品都和我们的样品一模一样，通过了检验。杰伊和工厂强调了包装的要求之后，我们便回了慈溪。
第二天在天元的工作颇有不顺。天元即将用于儿童家具上的漆有通过国际ISO质量体系的认证，但没有威廉要求的通过欧洲环保标准的质量检测报告。工厂很是发愁，麦克之前和我抱怨过很多次。杰伊一到，麦克又旧事重提，要求威廉撤消有关欧标的要求。杰伊在电脑上搜索一会后，丢给麦克做欧洲标准认证的一家上海机构的联系方式，要求天元或者油漆供应商立即申请认证。工厂车间里有一些儿童书柜已经开始喷漆，被杰伊叫停了。工厂抱怨连连。
晚上吃饭时，杰伊问我愿意不愿意回深圳，做他的助理？他感觉我太心软，和工厂有冲突时恐怕很难坚持自己的立场。我坦诚地告诉他，我男朋友在上海，不愿回深圳；如果他非要调我回去，我就辞职去上海。杰伊只好作罢。
杰伊还从麦克那里听说了张叔送我去杭州接诺亚的事，把我严肃批评了一顿。“我告诉过你，和工厂的人不要走得太近，不要欠他们的人情。我们立场不一样！难道我付的工资不够你支付去杭州的出租车费用？！”。我嗯了一声表示听到后，不发一言，气氛有些压抑。
可能为了缓解气氛，杰伊问：“听说你男朋友是个外国人。长得怎样，比我帅吗？”
“比你年轻，比你高，比你帅。” 我很得意地说，没有顾及他的自尊心。杰伊被呛，不再吭声。
劳拉之前一直安静地听我们谈工作，看到我对她男朋友的打击，终于忍不住维护：“海蒂，你知道吗？杰伊刚来中国时是做模特的。当初我在蛇口的酒吧看到他，就是觉得他长得很帅才主动和他搭讪的。” 劳拉还给了杰伊一个吻，安慰他说：“亲爱的，你在我心里是最迷人的。”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老老实实吃饭，无视他俩在我面前你侬我侬地秀恩爱。
晚饭过后，杰伊回酒店工作，我带劳拉去买绣花鞋。那是一家旗袍店，所有的旗袍，鞋子，手提包都很复古，很精致，很有东方韵味。劳拉买了五六双绣花鞋，还有几个手提包，令我很费解。她于是告诉我，她是海洋石油公司的员工，四年前被调到公司在深圳蛇口的分公司，现在马上就要调回美国总部工作了。这些绣花鞋及手提包是她带回美国送给朋友们的礼物。
劳拉希望杰伊和她去美国，他们已经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了很久，她不认为杰伊在深圳的公司有任何价值，只是圆他一个创业梦而已，微薄的利润还不如和她去美国随便找份工作好。
如果杰伊和劳拉去美国，我会失业；如果杰伊不去美国，那就意味着杰伊将会失恋。我不知道该和劳拉说什么才好。她和杰伊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深圳。我一直想问杰伊的打算，后来想想他是我老板，忍住了。我决定如果杰伊宣布公司关门，我就去上海，趁诺亚还在上海期间好好陪着他一段时间，等他离开中国后再做长远打算。
杰伊回深圳后，国庆长假就开始了。诺亚告诉我说他所在的语言班里的留学生同学们打算去黄山旅游，他也想同行。我很失望，可我没有理由阻拦他，于是告诉他国庆去黄山恐怕只能看拥挤的人群，看不到山。后来他的同学们决定改在国庆后的周末去，于是诺亚来慈溪陪我过了七天长假。
那个星期我们就腻在家里躲避人群，看电视，上网，买菜，做饭，晚上搂着睡觉，醒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对方。很平淡的日常生活，我却觉得很幸福，很希望就这样天长地久，白头到老。
那天，我在厨房洗菜，诺亚从背后抱着我，陪我聊天。
“诺亚，你说以后我们回阳朔西街开家咖啡馆，好不好？在西街，有很多外国人开的咖啡店，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你不会孤单的。淡季没生意时，我们就关门，外出旅行。”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自己的未来，我很想有朝一日回西街开咖啡馆。
“可我不会经营咖啡馆。”
“没关系。我可以学着经营。你陪着我就好了！”
“听起来不错。” 诺亚漫不经心地说。
“诺亚，我是认真的。我们以后回阳朔生活，好不好？”我放下手中的青菜，转过身，搂住诺亚的腰，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等我毕业后，我会认真考虑的，好吗？现在谈这个问题太早了。”
“本科毕业吗？”
“研究生毕业吧。”
等诺亚研究生毕业至少还有四年吧？隔着千山万水，我们的恋情能坚持四年吗？回阳朔开咖啡馆，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罢了。无论我怎样明示暗示，诺亚都没有开始计划过我和他的未来。我默默地放开了搂住他的双手，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我眼里的失望。
10月中旬的那个周末诺亚和他的同学去了黄山，我们没有见面。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原本说好我们在宁波见面的，诺亚却临时取消了，说是学校有组织留学生活动。他说下个周末会来慈溪见我，同时给我补过生日。我很是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10月25日，诺亚24岁的生日。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二。我一整天都在考虑着要送诺亚什么生日礼物，却没有任何好主意。忽然想起3年前，诺亚21岁生日时，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我只想要你，宝贝！”我于是决定去上海陪诺亚过生日，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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