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静止,岁月无言,天地,人物,大街小巷被截成一张张剪影,每一朵云彩,每一块街石,每一张脸,所有的心酸或者肮脏都被勾勒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隐藏。
这就是刘子文从漫画上看到的。
没错,从漫画上,所有人在每一帧里都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明明是线条勾勒出来的,但是每一张脸都那么清晰,僵硬的动作也显得生动,没有其他漫画的那种夸张,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丝毫没有违和的感觉,就像是在一瞬间把所有人的动作表情同时烙印在纸上一样。
而这部漫画的主角,一个都市里的平凡人,每天都在上下班的道路上往返,挤在拥挤的公交车里,站在人满为患的地铁里,每一张脸都那么真实,或疲倦,或慵懒,各不相同。
也许这就是这么多人喜欢的原因吧,刘子文想,很多上班族就像主角一样,在固定的生活里忙的不可开交。
或者说,这个主角,很像刘子文自己。
从大学毕业至今,自己独自租了个房子,找了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去上班,还时不时受到上司的指责,每天加班到天黑才累的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爬进家门。每次亲朋询问,自己都说,过得很好,生活富足,但是也只有自己才知道,生活是多么现实和苟且。
上班时间,没少被老板骂,自己性格孤僻,没有同事与自己深交,而每天来上班最大的期望,就是可以看看女同事小瑞,要是能做自己女朋友该多好。但是就像癞蛤蟆吃天鹅肉一样,小瑞身边总是簇拥着比自己优秀的同事,下班也总有人殷勤的将其送回家,而自己每天还在挤地铁,又怎能指望一亲芳泽呢。
刘子文从漫画里看到了所有人的疲惫与虚伪,看到主角被现实一步步逼进生活的角落,也看到主角身边的人,有的安于现实,有的无力反抗。也看到所有的罪恶与肮脏,看到了地铁上猥琐的男人,为了被提拔爬上上司床的女同事。
所有的不堪貌似才能给自己一个骄傲的理由,能安慰自己的,只有这部漫画了。
刘子文一直在追这部漫画,自从第一眼看见开始,每晚十点或坐在电脑前,或者拿起手机,等着作者更新。一直点着刷新的按键。
二
这天,21点50分,刘子文一如既往地拿起手机,随意点开各种新闻浏览,等到快十点他才会去漫画发布的地方,点点刷新,可能等在屏幕前的还有很多人吧,夜深人静,等待着来自漫画里的虚假人物的安慰。
十点钟,漫画一如既往地更新了,这次,主角从和以往同一条线的地铁上去往公司,一张张的换着身旁各自不同的人,大都一如既往带着疲倦的脸色。
来到公司,主角开始工作,没多久就被主管叫走了,主管表情严肃,张口闭口的动作就像真人一样,也许把漫画放大还能看见主管喷出的口水吧。再一看气泡框里,密密麻麻都是指责主角的话,主角做出很恭敬的表情,不住地点头称是。
主角出来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拼命地修改出现的问题。就这样重复的工作着,直到下班时间。下班后,主角也走出公司,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和自己一样无趣的一天,刘子文想,而这样简单的剧情能吸引人的关键,不在乎是故事的真实让人产生了共鸣,又或是所有隐藏的黑暗都让人叹为观止吧。
刘子文看了作者刚更新的博客:城市的高楼大厦,心上的残垣危楼,你都不是一个人。心里莫名的有了些许温暖。
第二天,刘子文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脚踏入忙碌的生活。
三
到了公司,刘子文突然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新面孔,还就在自己的位置旁边,那人在不停地打量办公室和里面的人,显得有点拘谨,有种因陌生而产生的紧张。
刘子文想,和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啊,既然在自己旁边,也就理所当然的上去打了个招呼,友好地伸出手说:“你好,我叫宋子文。”那人局促地握了握刘子文的手,说:“你好,我是卢飞。”
后来,刘子文打听到,卢飞是从别的公司跳槽过来的,住的地方也比较远,来回的路程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刘子文于是告诉卢飞说自己所在的小区价格比较低,离公司也近,叫卢飞考虑考虑。
于是几天后,两人就住在一个小区了。
卢飞搬来后,刘子文的生活总算有别人参与进来了。两人一起上下班,也经常一起去外面吃饭,喝酒。两个人也算好朋友了吧。但是说来奇怪,自从卢飞来到公司以后,刘子文被批评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而看见自己被批评,卢飞甚至不置一语,这让刘子文多少有点生气。
卢飞搬来的第一个周末,刘子文便邀请卢飞一起去郊区的一家鱼塘钓鱼,开着租来的车,拿着一包钓鱼的工具,便风风火火的去钓鱼了。不知是鱼塘里的鱼几天没喂了,还是两人钓鱼的技术真的不错,加起来一共钓了满满一篓鱼,大的小的,装的满满的。
晚上,刘子文家里,两人鲜鱼配酒,大快朵颐,直到九点多,卢飞才晃晃悠悠地回家去。
收拾完残局,离十点只差五分钟了,刘子文才躺在沙发上等待着今天的漫画。
十点,漫画一张张刷新出来,周六,主角没去上班,风和日丽的日子,主角和同伴开着车驶出城市,来到一处水库钓鱼,波光粼粼,水天相映,连鱼的每一片鱼鳞都一清二楚。
刘子文想,主角果真和自己很像,连去钓鱼的想法都如出一辙。该不会是偷窥自己的人画的吧,但转念一想,谁没事偷窥自己。但是又慢慢回忆起来,前几天主角好像也搬家了,想到这,刘子文往上翻看了主角搬家的日子,还真是和卢飞差不多呢。于是给卢飞发了条微信:喝了这么多,没事吧。对方回:没事。刘子文问:对了,你是几号搬过来的来着?对方回:七号。刘子文答了一声就没再聊了,和主角搬家的日子一对比。果然是同一天。
这就很奇怪了,有人一直在偷画卢飞?不,这不可能,难道是个天大的巧合?看来应该是这样了。刘子文正惊叹于这种巧合的时候,也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卢飞就是漫画的作者,而他,画的就是他自己。
四
周末结束,上班的时候,刘子文一直留心观察卢飞,想看他有没有偷画什么或者有什么可能在漫画上体现出来的动作表情等。
但是几天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漫画主角也依旧在上班,可以说没有直接的证据。思来想去,刘子文觉得还不如直接去问卢飞,如果真是漫画的作者,那自己还应该好好感谢他,他的漫画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孤单。
想着,也拨通了电话,但对方一口否定,因为卢飞说连这部漫画都没听过。
刘子文顿时觉得有些失望,难道真的是巧合?他决定再试一试,看是不是巧合。于是,另一个周末,刘子文约了卢飞来下棋。
因为想着漫画的事,刘子文并未把心思放到下棋上,因此被卢飞杀得溃不成军。卢飞下的兴起,也不好收手,于是刘子文就痛苦的熬过这个下午,傍晚才把卢飞送走。
晚上十点,刘子文早已等不下去了,迫不及待点开来,主角起床,下楼买早餐,看书,吃早饭,然后,与人下棋……
看到这里,刘子文百思不得解了,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超乎想象。漫画里的主角是卢飞?而且他还不自知。
如果继续往下看,那就如同看一个人的隐私无异,不看吧,自己追了那么久,岂不白追了。转念一想,这么多人看,又不算侵犯隐私。
刘子文纠结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中午,卢飞推说自己有事,不再和刘子文一起吃饭,而且通过自己的观察,卢飞总是有事没事往小瑞那里凑,刘子文因此怀疑卢飞也喜欢小瑞,这让刘子文更加不爽了。
因此刘子文也更加注意卢飞了,想窥探出他所有的秘密。
第二天,刘子文被叫进领导的办公室,领导劈头盖脸的数落他一顿,说他上班时间盯着旁边看,不好好工作,刘子文辩解说觉得卢飞很奇怪,但却被领导大声呵斥,只能认错,然后悻悻地退出办公室。
刘子文越发觉得卢飞可疑了,自从他来之后,从未被领导批评,莫非卢飞是靠关系进来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刘子文对这种人却多少有点反感。
晚上,刘子文照例看更新的漫画,也就是卢飞今天的所作所为。他惊奇的发现,卢飞今天中午是和小瑞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这个卢飞,竟然背着自己勾搭小瑞。
于是刘子文更加想要窥探卢飞的所有。这几天,刘子文一直注意着卢飞和小瑞,怕他们之间暗生情愫,那自己就真的再没机会了。
之后每隔几天,领导就会找刘子文谈谈工作方面的问题,但现在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刘子文满口应承着。最终领导说:“把手里的事放一放,交给卢飞吧,你好好休息。”刘子文听到这里,顿时怒不可遏,这个卢飞,什么都要抢走,太过分了。但是当着领导的面,又不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项目交给卢飞。
晚上十点,手机屏幕前,刘子文先是看见了卢飞和小瑞一起去吃饭,然后又看见卢飞走进领导的办公室,说自己的诸多不是,最后领导说:“他手里的项目你跟进一下吧,他可能不太适合。”
看完这些对话,刘子文终于忍不住了:我要看你死以后,漫画还怎么画。
屏幕发出的微弱白光照着一张狰狞可怖的笑脸。
五
第二天下班,刘子文推说自己要去买包烟,然后叫卢飞先走,自己则去买了一把刀,放进公文包里,满脸狰狞地走向卢飞的住所。
门铃响了不久,卢飞就来开门了,笑着向刘子文打招呼的时候,却被其一刀捅了进去,然后一张被鲜血溅满的脸还在狞笑,狂捅十几刀,直到肚子都给捅烂了。
等冷静过来,看着一具躺在一旁的尸体,地面上都是鲜红的的血液,刘子文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他也明白一切都晚了,同时又害怕警察追查到自己身上,于是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尽可能消除自己来过的痕迹才回去。
晚上十点,漫画内容,一如刘子文所期望的那样,主角被人捅死在家中。漫画也应该就此结束了,但是看到后面,刘子文的手在慢慢的颤抖,浑身发抖都快要拿不住手机了,漫画里,主角像没事一样又重新站了起来,这也就是说,卢飞没死,更有可能是诈尸了,再往下看,死而复生的主角捡起了地上的刀,一步步走出房门,来到了刘子文的门口。
突然,门铃响了……
刘子文害怕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去开门,过了一会,门铃不再响了,但是外面的人,或者说某样东西,正在疯狂地砸门。
咣当一声,门开了……
六
几天后,警察接到报案,来到了刘子文的住所,墙角瑟缩着一具尸体,那尸体拿着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心窝,地面上的血迹也清晰可见。
通过对刘子文人际关系的调查,警察发现,刘子文经常被领导批评,和同事相处不和睦,但却喜欢女同事小瑞。据其同事反映,刘子文经常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位置发呆,甚至喃喃自语。
除此之外,警察还发现了刘子文电脑上一部未完结的漫画:一个和刘子文长的很像的人破门而入……
几日后,警察对这个案件进行存档:死者刘子文,自杀,利器捅进心窝致死,凶器系手中尖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