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十九章
杏林岗召开抗旱抢种会议
老支书强暴新任妇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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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书记李朝阳两个人,肚子里唱着空城计来到了大队部,朱书记亲自开开大广播,通知大小队干部到大队参加紧急会议。
李朝阳的脸一直阴沉着,他总觉得今天这件事窝囊的慌,使自己不但丟了人,还丧失了阶级立场,大队经济受了损失,革命也受了损失。他不由自主的低声嘟哝道:“今天这是啥事,大队还得让他们锯几棵林场的桐树,还得让学校给他们拿一百钱,还不再批判王由功了。"
朱书记看了看李朝阳,很生气的说:“李支书,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了,难道一个孩子的命,还值不了两棵桐树一百块钱?按说,这得由你们自己出。我再说一遍,你儿子是老师,整天吊儿郎当的,不教给学生文化课,领着学生作游戏拔大河,逮鹌鹑逮兔子,洗澡钓鱼。这就是你所说的无产阶级教育路线?这就是你所说的贫下中农占领农村教育阵地?就是不淹死一个学生,这样搞也是瞎胡闹。现在,学生死了,你不去心疼一个孩子的生命,却老心疼那两棵树一百块钱,你还有没有人心?坏分子的儿子怎么啦?坏分子的儿子也是祖国的未来。我本不想过多的说你,你的态度,非逼着我说不行。我说了你这么多,你还可以把这些话当成我的右倾言行向公社反映,你还可以批判我。反正我挨批判也挨习惯了。"
朱书记说过,气乎乎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不再去看李朝阳。
李朝阳自知理亏,头搭拉的要夾进裤裆里。
大小队干部们,因为天旱天热,除了组织男劳动力在场里打麦外,沒有组织女劳动力去田地里干活,听到朱书记亲自在大广播上通知开会。都认为会议一定很重要,纷纷从场里或家里向大队来。
林庆祥到三队让三队队长王建材找几个人到林场锯树,帮助王由功办理后事。又到四队找到杨培亮,让他给王由功家送去一百块钱。然后也来到了大队部。
这是麦收后的第一次大小队干部会议。要是在往年,干部见了面,相互之间的话无非是“麦子打完了吗?",“收成怎么样?"等话题。而今天,因为他们都听说了,甚至有的去看了,王由功的儿子淹死了,所以都是神神密密的议论这件事。
“你听说了吧,李小兵不给学生上课,领着学生去南塘洗澡钓鱼,把王由功的儿子淹死了。"
“听说了,我还去李朝阳家门口看了,王由功两口子躺在儿子尸体旁不动也哭不出声了,怪可怜的。"
“围的人真多呀,里三层外三层的,天那么热人也不嫌热。"
“李朝阳一回来,人不都是象小麻雀看见老鹰一样乱往外跑。这就叫威凤。"
“別管了,这事象刮风一样,很快就传出去了。"
“这事多亏是林庆祥解决的,要是李朝阳解决,恐怕不会这样朗利。他才不会又是许树又是许钱的。"
“李朝阳对自己是贪得无厌,对老百姓是老鳖一的很,扣扣屁股舐舐指头。"
“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命也就值那两棵树和一百块钱了。"
“还好的是,以后再开批判会时,不批斗王由功了。"
“那也不胜儿子活着,要是能让他儿子活过来,天天批斗他他也愿意。"
“不是不能活过来了吗。就这李朝阳什么时候想批斗王由功了,王由功也没有办法,李朝阳这些年也变成转眼无情的人了。"
“唉,坏分子呀,坏分子就是不胜人。"
“别说坏分子了,贫下中农他要是看着不顺眼了,也是照样整,林新成就是很好的例子。林新成家是贫农,教学教的多好呀,不顺李朝阳的眼了,不是照样整过来整过去撵出了学校。"
…………
说啥的都有,虽然声音不大,李朝阳也能听到耳朵里。常言说,人输理,狗夹尾。要是在往常,他怎肯吃这一壶,早就铁青着脸,瞪着牛蛋眼,训斥开了。而今天,他象没有听见一样,低着头往地上看。朱书记对这件事不滿意,大小队干部也看不下去,人心所向呀。事情才刚发生,议论就让他们先议论吧,过几天就会烟消云散。
“朱书记,我想先说个事。"刚来到不久的三队队长王建才突然站起来说,屋里的议论声也随着停止。
“说吧,有啥事?"朱书记平静的说。
王建才却高声的说道:“大队为什么把林新成从学校撵出来?如果不把林新成从学校撵出来,还是林新成教着这班学生,王由功的儿子会淹死吗?"
朱书记沉着脸说:“把林新成从学校撵出来不是大队的事而是公社文教的事,把林新成从学校撵出来是因为他积极搞了教育黑线回潮。"
王建才仍然大声说:“把林新成从学校撵出来,说不是大队的事是公社文教上的事,我们根本不相信,谁不知道民不告官不纠的道理?大队不往上反映,公社根本不会问这事。说林新成搞了教育黑线回潮,我们喜欢他这样搞教育黑线回潮的人,如果学校的老师都象他那样搞教育黑线回潮,我们贫下中农更高兴。"
“对对对,我们喜欢林新成这个搞教育黑线回潮的老师。"很多生产队干部说道。
“我要求还让林新成回学校教学。"王建才说。
“对对,还让林新成回学校教学。"更多的生产队干部附合道。
李朝阳气得直哼哼。
朱书记不得不劝道:“同志们,大家听我说几句,我们要看清形势,然后再发表自己的意见。目前,全国仍然正处于批判右倾翻案风和反击教育黑线回潮的风头上,你们谁不知道,顶着风头上的人,都会沒有好结果的,我们不能把林新成推到风头浪尖上,这些年,林新成被折腾的已够受了,我们不能再害了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回乡知识青年,没有一点政治靠山,承担不了再大的压力,在生产队能平平安安的劳动就不错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希望大家理解,不要再提林新成的事了,让他在生产队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吧。"
说到这里,朱书记两眼竟滚出了两行泪水,泪水和汗水混在了一起。生产队干部们也都沉默了。
朱书记擦去脸上的泪和汗,接着说道:“今天把大家请回来,不是讲征购入库,也不讲总结麦收,只重点传达公社今天上午召开的抗旱抢种会议精神,下面让李支书给咱们大家讲。"
李朝阳此时心里犹如吃了两碗蛤蟆蝌蚪一样,说多难受有多难受,听朱书记让他传达抗旱抢种会议精神,忙摇着手说:“不行不行,我心里很乱,还是你说吧。"
朱书记也明知道李朝阳沒有心情讲,他不但沒有从淹死学生的事件中走出来,刚才生产队干部的议论也让他心里又添了一层堵。他讲也不会讲出来个一二三来,让他讲也只是礼节上的事,既然你说不讲 了,便也不再追让,便说道:“那好吧,我就给大家讲。同志们,今天上午,我和大队李支书到公社开了一个抗旱抢种的紧急会议,会议的中心内容是,号召我们,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劳动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工具,打一场坑旱抢种的人民战争。"
“同志们,我们常说,春争日,夏争时,五黄六月争回耧。早种一天收,晚种一天丟。麦收结束已经这么多天了,老天一直不下雨,土地干得直冒烟,晚秋作物一直没有种上,我们的麦季已经受了损失,秋季作物减产又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这不仅影响了我们的上交国家和集体提留,也将影响我们的社员分配。因此,公社党委和革委要求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要立即行动起来,组织人力物力,迅速掀起一个抗旱抢种的高潮,能种一分是一分,能种一亩是一亩。………"
朱可记传达完会议精神后,又接着说:“今天中午,我和李支书开完会从公社回来,走到柳林岗西头的那几棵大杨树下,遇上了在杨树下歇息的二队的副队长林大勇,会计林新举和林新成,他们是到公社种籽站买玉米种籽回来走到那里的,听他们说,昨天晚上,他们生产队已经开会研究了抗旱抢种的事情,并且已经开始作起了准备工作,下面请二队队长林庆祥同志给介绍一下,他们是怎样想的,并准备要怎么干。然后,各生产队都表一下态,说一下准备怎么干。下面就请林庆祥同志讲。"
林庆祥正在低头想心思。自从他离开李朝阳家门口后,脑海里一直想着王由功儿子淹死的事。
林庆祥处理过很多民间纠纷,每次处理过后,他都回想一下整个处理过程,哪一个环节处理得好,哪一个环节处理得不好,哪一句话说得入情入理,哪一句话说得牵强不当,理由不够充分,甚至强词夺理。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以便以后再处理问题时作得更加完美。但是不管怎样去努力,总有一方很滿意,一方不十分滿意,想让双方滿意程度一样也很难。常言说,管闲事,落不是。尽管如此,村里如果再有纠纷的时候,当事双方还是很乐意的请他来处理,他说的对与不对,都接受,他的话就是标准。人们信奉的是,水总得有落滚的时候,事总得有了结的时候。
今天处理的事有所不同,人命关天,没有前例。一方是大队支书,一方是坏分子,处理好与不好,不仅是受一方埋怨的问题,而且还有一个阶级立场问题。王由功是坏分子不假,难道就因为这,他孩子的命就不主贵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能因为李朝阳是大队支书让王由功吃的亏大了。我提出的那几个条件,李朝阳认为我阶级立场不稳,站到坏分子一边了,看李朝阳那脸色就能想到这一点了。李朝阳呀李朝阳,你就沒有想一想,王由功是坏分子,王由功的成分可是贫农,王由功的十几户亲的可沒有一个坏分子,而且全是贫农。如果不许这些条件,他们会让顺顺当当的把死孩子拉走吗?你就沒有看到王由功俩口子趴在儿子尸体旁哭得如死了一样吗?看到那种情况,围观的人有几个不落泪的?我那样处理,人们还说不定会说我向着李朝阳的,是官官相护。
唉,今天处理这件事,让我林庆祥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林庆祥一直想这个事,朱书记喊他发言他都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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