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点点宣传,马东的《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又火了,出圈了。继《奇葩说》、《饭局的诱惑》、《乐队的夏天》等爆火节目,马东占领了语言类、音乐类的山头后,在喜剧领域又再下一城。
都在好奇为什么“马东出品,必属精品”,天赋、投入、执行力自不必言,毕竟网络上各类综艺层出不穷,有响声有水花并不多,总不能认为人家“不够努力”吧。在我看来,马东,最难能可贵,也是最可怕的是其解构的能力,解构主义在其节目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解构主义是兴起于上世纪60年代的哲学思潮,其产生的根源在于反叛,对那种传统的不容置疑的哲学信念发起挑战,其集中的外在表现是反权威,反中心,反二元对立,反非黑即白。
在马东的节目中,我们看到了解构的力量,以及由解构而带来的新的交流方式、认知方式甚至是审美方式。
解构理所当然
在《奇葩说》节目出来之前,大众对辩论的认知就是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女,操着播音腔,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引经据典,是文化人的功夫,也是文化人的游戏,是象牙塔的学究气,是严肃认真的逻辑性,更是高高在上的语言艺术。多年以来,我们习惯于此,将之视为无可更改的理所当然。
然而《奇葩说》竟然在我们禁锢的思维中开出了口子,披着辩论的外衣,选手们可以咆哮——范湉湉的:看啊看啊,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天性,可以哭泣——马薇薇黄执中抱头痛哭的画面当时直接将节目推上了热搜,可以爆笑——傅首尔、飞飞等段子手笑死你不偿命,可以无厘头——小鹿的:自己给自己写的信,就叫做自信……云云种种,那就是村头大树下村里各类人马聊天争论嘛,夏天的午后纳凉,冬天的晒太阳,都是这般情景的再现!
《乐队的夏天》,说到底节目也不复杂,就是一帮玩摇滚的人在唱摇滚比赛。大家可曾知道,玩乐队、玩摇滚的人骨子里流淌的自命不凡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那些为了理想的战斗,也不过是为了钱”,与世人无法和解——“可是我最可恨的那个人,他始终没死在我面前,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文化的人不会伤心”。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帮俯视人间的摇滚人士,自然是不肯出来,在节目里比高低、拉选票,那不就是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了吗,毕竟人间都是一群“没有文化不会伤心”人,他们懂音乐吗,他们懂摇滚吗?
说妥协也罢,说创新也行,《乐队的夏天》横空出世,节目更把所有的投票权交给现场观众,将大众喜欢作为重要的评判标准,由观众根据自己的喜好对乐队表演进行投票选择。最后不管是20年的老牌乐队,还是初出茅庐的新锐队伍,都得接受大众的检验,高高在上的音乐成就了一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狂欢。
所谓理所当然,是一个封闭的圆,消解了圆的封闭性,阳光照进来,雨水飘进来,就能孕育多彩的花朵。
解构精英主义
2017年,《奇葩说》节目第三年,正是最火爆的时候,马东接受了许知远《十三邀》的采访。节目最大的看点就是知识分子许知远在知识精英主义的长期浸染之下的优越感,以及一直相对的是,马东对所谓精英主义的不以为然,虽然其作为从事电视行业30年的电视人,也制作主持过不少至今让人津津乐道的的文化节目。
马东很清醒地认识到:大众传媒的作用不是追求最前沿,最前沿是学者的事,是思想者的事情,大众传媒的作用是让没有接触的人接触。这所谓的学者、思想者,属于5%的人,“这个世界大约只有5%的人有愿望,积累知识了解过去,另外95%的人就是在活着,就是在生活”。
这话听起来残酷而清醒,仿佛世界就是那5%创造的。但马东的可贵就在于他认识到大众文化、大众娱乐的意义:
娱乐是人的先天本能,而文化是沉淀的结果。每个时代都有自己时代的娱乐形式。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把文化当做目的去追求,是崇高的,但也是本末倒置的。京剧很美,但是程砚秋和梅兰芳,就是当代的刘德华和周杰伦。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时代的娱乐形式。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所以当许知远问:
英国人看莎士比亚的那种娱乐,跟现在的人看《奇葩说》这种娱乐是没有区别,没有高下之分吗?
马东听了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会成为一个问题,但是他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没有。
《奇葩说》争论的话题,云云种种,几乎包罗你生活每一个细节“漂亮女人该拼事业or男人”、“相亲要不要AA制度”、“要不要当单身妈妈”、“我不合群,我需要改”吗……许知远认为这些都是不需要争论的话题,因为把这些话题上升到更高一个层面其所蕴含的道理、迷思,早就被讨论透了。
当然这是精英知识分子的优越感,而对于普通人却是不一样的,从古至今,人们往往觉得,自己的私人生活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陷阱。在日常的世界里,他们觉得自己无法克服这些困扰。而马东,就将这熟悉的一切呈现给我们得普罗大众面前,因为人的心理结构没有变化,莎士比亚时代,人们看戏剧感受人生的喜怒哀乐;而我们现在看选手嬉笑怒骂感受人间的喜怒哀乐,并没有本质差别。
解构所谓意义
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中,三狗社团以其脑洞大开、“恣意妄为”的表演,撒着“让人笑了觉得羞耻”的狗血。在徐峥、于和伟等导师的批判中,他们在第二个节目中做了不少的改动,尽力克制他们这个团体对“撒狗血”的热爱。对此,徐峥的学院派认为,所谓表演总是要在一个相对框架内进行。而马东认为:好的作品是时间的沉淀,你们只需要尽情做自己就可以了。
对此,有网友争议,马东这是在阻止别人进步啊!
但换另一个角度看,可能也是马东的心里话,所谓学院派的指导,固然有意义,但谁又能保证这是唯一的一种表演方式呢。所以不要盲从所谓表演意义的建构,“你们觉得自己演得爽,演得过瘾就行”。
李诞在一次采访中表示,说脱口秀不是让本来没有偏见的人接受你的偏见,有时候就是找到跟你一样有偏见的人。
所以,你以为的真理,可能是你自己以为的真理而已,在别人眼里,他可能是偏见,甚至是谬误。
马东同样深谙此道。所以在《十三邀》里,回答对于对于时代脉搏的把握,马东在十三邀里半打趣半认真地说:2013年以前,媒体的话语权掌握在80--85的女性媒体从业人员手上,当他们出来社会,面临找个人一起奋斗还是当小三的时候,《蜗居》出现了;当她们下定决心好好谈恋爱的时候,《非诚勿扰》火了,当她们有孩子后,《爸爸去哪儿》火了。
所以当很多文艺评论家、社会学家在苦苦各种经度、纬度分析得天花乱坠的时候,马东轻轻一个玩笑,让所有分析的意义都云消云散。
所谓意义,都是后来的赋予,当时当刻的人们都是生活在具体的情景中的。所以尽情拥抱此时此刻,消解所谓意义,就是赋予最厚重的意义,做节目如此,做人同样如此。
马东的节目之所以有解构的勇气,在于其拥抱时代的想象力。所谓想象力,就是有能力从一种视角转换到另一种视角,不管是历史的、文化的、社会的、人性的,换一种视角,星辰大海任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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