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一地落叶，迎风摇摆的树枝被吹得光秃秃的，不远的村庄烟囱袅袅。
村头一位弯腰驼背的老妪，不舍地收回张向对面大山的眼神，步履蹒跚地往村子走去……
⒈
北方的天寒气逼人，刚过四点就隐隐见黑。感受到屋里的热气快跑没了，我拧起桶走到院里的木板屋，装满煤回到了主屋。
出去才不过几分钟，身上都有了冰渣子。我哈上几口热气，才动手拍打着身上的渣子，真他娘的冷！我抬头看了一眼破落不堪的平房，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给炉子里加好煤块，趁着热乎劲，我躺到了炕上。睡到半夜就被狗叫声吵醒，这狗真他妈的闹心，半夜里还出来瞎嚷嚷。正嘀咕着，忽然听到了院外的敲门声。
我静听了半响，才蹒跚着起身走到院门边，谨慎问道：“谁？”
“老乡，林二狗是住这吗？”
听到外面询问的声音，我心里猛然一紧，下意识的就想要跑。我正准备挪动脚步，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兄弟，我姓王，是二狗子多年的兄弟。”
我停下脚步，孤疑起来。在东北生活的这几年里，没人会用二狗子几个字来叫我。姓王？还是多年的兄弟？想到这里，我的心跳剧烈加速，莫不是他？
我试探着说道：“我没有听林二狗提起过，有你这个王姓兄弟啊。”
“我真的是他兄弟，不信你找他问问，以前在晋省一起干过活的王大山，看他知道不？”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名字，我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出来，炸在我脑瓜里生疼。回想起这些年经历的种种，积攒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仿佛要烧光我的整个灵魂。
我把手里的铲子，隐到身后，才动手打开了院门。那张脸虽然臃肿，透过光线我依然能认出那人就是王大山。
进屋后，王大山倒没有埋怨，我把门打开的晚了。他只是跺着脚说道：“嘶，真是他妈的冷，亏你能在这地儿待上这么多年。”
我皮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陪着惯用的笑脸说道：“嘿嘿嘿，二狗子，怎么说咱哥俩也有二十多年没见了，我这不是想兄弟你嘛！”
听完这话我尖锐起来：“哼！是什么原因咱们才二十多年没见，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王大山却呐呐地说着：“那个，当年都是误会，误会哈。”
⒉
星夜密布，光点闪闪。人迹罕见的小树林里，两个鬼祟的身影正在嘀咕着什么。
“狗子，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东子，我都准备好了，就只等着大山回来。”
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快速的隐在了草丛中。
一个身材短壮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小树林。借着月光，他依稀可以看清林子里空无一人。他试着喊了一句：“东子，二狗子，你们在吗？”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北边传来，那男人扭过头望去：“嘿，你们怎么都躲起来了？害我还以为这里没人。”
我和东子从草丛里走了出来，然后东子笑着说道：“大山，消息都打听清楚了？你也知道，我们的计划是不能被人给发现的。”
大山兴奋地对我们说道：“嗯了，我都打听清楚了。快点抓紧时间赶紧走吧！”
我们三人离开了小树林，一路小心避让，来到了我们白天挖煤矿的矿洞。然后，直接奔向白天挖煤的那条线。
东子寻着他做好的记号，在一面煤墙边站定，跌了跌脚下，说：“就是这里了，咱们快挖。”
没想到这个时候，大山却跑出来说了一句："东子，你真确定这里头有宝贝？”
“王大山，你什么意思？现在还来质疑老子？要挖就挖，不挖滚鸡巴蛋！”
我看见东子先是瞪了大山一眼，才回他的话，明显东子是不高兴了。可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我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按事先说好的那样，大家分工合作。只有挖出了宝贝，咱们才能早点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东子沉默地拿起铁锹率先挖了起来，我也随后跟上。大山看到我们两个都动手了，才拿起镐子跟着挖。
不知道挖了多长时间，终于挖出了一个通道。东子边喘着气边说道：“现在道挖开了，咱按说好的，进去之后，先拿东西，出来再分。”
我和大山两个人，紧跟在东子的身后，从那个狭小的通道中，下到了墓里头。
东子的祖上不愧是摸金的，看着墓里面的规格，像我这样没有见识的人都能想到，里面的好东西品肯定多。我纳闷地想着，照东子的这个手艺他家应该不会穷，怎么会沦到跟我们样挖煤为生呢？
最后我又美滋滋的想到，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捡不到这个便宜。我正想到兴奋的时候，被大山惊喜的叫声给拉回到了现实。
“你们快点过来看呀，这里面好多好东西。”
东子走进配殿说道：“快点装，装完我们去下个墓室。”
我们跟在东子身后，装了不少好东西，一路来到了主墓室。东子喊我开棺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在打鼓，腿儿都有些发抖。不过感受到背上的重量，我又重新憋了一口气出来。
棺材里躺着的是具女尸，里面的东西真是多。不过，我一眼就看到喉咙里卡着的那块玉。觉得它红的很好看，就伸手把它给抠了出来。
我把玉抠出来后，那女尸就有点变了。这一发现，令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调头说道：“东子，差不多可以上去了吧？我觉得这个墓室里面，有点邪乎。”
"呦呵，二狗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这么小？" 听到大山的戏谑声，我在心里默默说着，那是你没发现那具女尸的变化。
东子用手电筒把墓室照了一圈，才说：“走吧！”
背着沉重的东西，我们艰难地爬了上来。
东子气喘吁吁地说道：“先别歇了，把这里填好了再歇。”
“呼，终于填好了。走，分东西去。”
听完大山的话，明明快累趴的我，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我们原路回到了集合的小树林里。
“东子，我觉着二狗子那块玉，比我这个鼎要值钱。”
东子看着我紧握着手中的那块玉，并不做声。说道：“大山，你手上那个可是件少有的青铜器。你实在不想要，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
东子的话刚落，大山马上就把那鼎塞回到自己的背包里头。嘴里还不忘说道：“别别别，就这个，就这个。嘿嘿！”
东子在我们两人的身上扫了一眼才说道：“好了，东西分完了我们也散了吧。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走！”
⒊
满载而归的我，心里高兴的快要飞了起来。我来到英子的住处，激动地敲响了她家的大门。
屋里的灯亮了，地上传来了‘踏踏踏’的声音。不等英子开口，我就抢先跑了进去，把门给带上了。
“呃！？你干嘛呀？不睡觉跑来我这里 ？我可告诉你，乱来的话我可要喊人了。”还不等我说话，英子就劈头来了几句。“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再嚷嚷了！还记得那天你跟我说的话吗？”
“啥话？”
“你不是说，只要我有了钱，你就肯跟着我吗？嘿嘿，现在我有钱了！”
“你这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才几天不见，你哪来的钱？”
“来，你看看这个？”我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金簪，递到了英子手里。
“这？哪来的？”
我看着英子爱不释手地摸着那簪子，心里一通得意。“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相信是相信，可只凭这个就让我跟着你。我也太亏了吧！？”
“等着，我给你个惊喜。”我正准备把背包，拿下来的时候，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好你个林二狗，竟然敢背着我打英子的主意。”
监工突然的闯入，令我心头一跳。我硬着头皮说道：“英子喜欢的本来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说好了的。”
“英子？是真的吗？”
“那个，那个……”
看着英子手无措施的样子，我本能的紧张起来。
监工眼尖地看到英子手里拽着的东西，问道：“英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刚要阻止，簪子就被监工抢了过去。
“哪来的？”
“是林二狗给的。”
“林二狗，这哪来的？该不是你偷来的吧？”
看着监工嘲讽的眼神，我彻底的火了。“你个狗日的，凭什么说是老子偷的？那是老子送给英子的。关你什么事？快跟老子拿过来。”
监工青着脸，抄起凳子就往我身上砸，被我手脚快躲了过去。我不顾英子的劝阻，欺上跟身，就往他的身上招呼。哼！就他那身板，还是我的对手？想起这两年在他手上讨的憋屈，我的拳头落得更起劲儿了。忽然感觉到刺痛，我回神一看，一根簪子插在了我的肚子上。这狗日的，竟然还敢挑衅我！我红着眼睛，拔下簪子，狠狠地朝那狗日的胸口刺去......
“啊......你......你.......你，把他给......”
“不许叫。”我扔下监工的尸体，朝英子走了过去。英子在惊恐的表情中，闭上了双眼......
我无力的在地上瘫了几分钟，就把他们二人的尸体搬到了里屋的床上，用被子盖好，仓惶地走出大门，朝东面奔去。刚走了几步就撞上了东子和大山。
大山瞅着我衣服只皱眉，问道：“二狗子，你身上这是什么？”
我慌张地说道：“刚......刚才，在下边不小心弄上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嘿嘿，你们怎么也没走？”
“哎，那不是英子家吗？怎么还亮着灯，门也没关？”
大山一溜烟地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在懊恼自己粗心的同时，又不得不跟着跑过去。
刚进门，大山就神情严肃地看着我。“二狗子，说说吧，这怎么回事？”
床上，被子被掀了起来，英子和监工的尸体暴露在空气当中。
“我......不关我的事。”
后进来的东子朝我们身上瞥了一眼，说道：“先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说的也是，还是去小树林吧！”
“土坡山挨着大路，去那吧！”
我跟着他们来到了土坡山，心里既紧张又害怕，还有一种的疯狂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
“二狗子，我们可是看着你从英子家出来的，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
“我......”我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头，紧紧地握着双手挣扎着。
“二狗子，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分了，今晚的事我们就当没看见。”
“你......”我愤怒地抬起头，先看到了大山那张带着阴笑的脸，又看到了东子那发光的双眼......
“东子，他那里不是还有一块玉佩吗？”
“那是死人含在嘴里的，你也不嫌晦气。”
“可是......可是......”
东子没有理会大山走到了我跟前，拿出他身上的钱塞到我手里，转身走了。
⒋
我躺在山上，茫然地看着渐亮的天空，忽然想起被我忽略的地方。我猛地爬起来，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临近大路，就听到警车的鸣笛声呼啸而来，本能地我又缩了回去，捡着小路走去。
“听说了吗？前头庄上死了一男一女，听说都是矿上的人。”
“可不咋地，听说凶手已经确认了，只等着抓人。”
......
我坐在一辆驴车的后面，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声，心提到了嗓子眼。离开村庄后，我倒腾了好多次车，才逃到了省外。
我像受惊的鸟一样，整天都过的提心吊胆，晚上做着噩梦，生怕天亮了就会有警察来把我带走。我不敢回乡，只能偷偷的寄点东西回去。后来到处流浪，只敢到工地上给人当力工。也曾想过去找东子跟大山，可又怕他们转眼把我给卖了。几经辗转来到北方这个边境城市，才算过上几年安稳日子。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压下的怨恨又窜了出来。当年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看着大山不断嫌弃的眼神，我开口说道：“怎么，知道兄弟过的寒碜，所以接济我来了？”
“嘿嘿，二狗子，我就是给你带好处来的。”
“你有好处带给我？”
“那块玉，还在不在你手上？”
“觉着晦气，扔了。”
“哎呀，那可是难得的宝贝呀！你怎么就扔了呢！？”
“这些年见到东子没有？”
“他的古董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早就移民了。”
“玉我这里没有，你赶紧走吧！”
突然，大山朝我跪了下来。“二狗子，你可得救救我呀！要是拿不出玉，他们会要了我的命啊！”
“他们是谁？”
“我......我赌博欠的高利贷。我发誓，他们只要玉，钱肯定会照给你的！”
“大山，玉我真扔了。”你们一个拿着属于我的钱，过得锦衣玉食。一个拿着属于我的钱逍遥快活。就该我这么些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你张大山，今天还他妈的不要脸来这打玉的主意！
我谎称去加煤，来到炉子旁，手快地拿起菜刀藏在了棉袄里头。
在里间沉默了半响的大山开口说道：“二狗子，我先走了。你想起了玉的事情就随时跟我联系，这个是我的号码。”
我接过大山递来的名片，望着他开门的背影。趁他不备，我拿出准备好的菜刀朝他身上砍去。这时，大山突然回过身来，拿着一把刀向我捅来......
尾声
几天后，工友老张来寻林二狗喝两杯，他推开二狗家的大门就瞪直了双眼：冰冷的屋子里鲜红流了一地，两具尸体奇怪地堆叠在了一起……
夕阳下，一个满脸皱褶的老妪走在房屋密集的村路上。她贪婪地听着孩子们的嬉笑声，手却不自主地伸到口袋里攥住一块玉，心里悲凉地想着“儿呐，你几时能回哟？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多久了……”
血欲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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