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至。踩着描花木凳在柜子最上面那一排里翻东西,又找出来八条裙子。一件一件摊在床上看,自己和自己说:这旧衣服,是穿不完了。
夜里做了一个梦:
我和阿南相离两三人远,站在人群涌涌的一个大厅里。一队一队乌压压的人排在狭小的出口前,出口通往埠头,他们在等船来。我和阿南在一边晃荡,他阴沉着脸,不看我,不说一句话。外面天空苍苍的将要暗下来,已近傍晚。
船似乎是来了,大队的人群喧闹着往外涌挤,争先往河边奔跑。我远远地看他们像难民一样不堪,心生苍凉。
阿南竟然瞅了个机会快快地挤进出口,身形眨眼间消失不见。我心里慌乱,向他的方向追赶,等到艰难挤出去,岸边渡头上只有几个没上船的人,周围空空荡荡,船都已离去,不见阿南。
水面很安静,微微的水气慢慢向上升腾,远处弥起薄雾。
很清楚地听到左上方有声音叫我的名字,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女人,她叫我过去。拾阶向上,岸上面摆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桌上面设有酒菜筷箸。
那女人有点年纪,仍是俏丽,并不直诚看人,眼睛里还有眼睛。她在桌子后面探身站起,递给我一页纸和一支笔,请我给她写一页文字。我伸手接过,坐下。
面前的一双筷子入了眼帘,一时格外清晰,我看了又看,略略一沉思,便被它吸引。不由地拈起筷子,挟了一点青菜,放进嘴里,那是新鲜橄榄菜的味道。
她在我眼波的余光里诡异的生出窃笑,我内心清醒了一点,不动声色淡然地放下筷子,铺好那页纸,写下一段文字。
字形竟然很美,如行云流水一般,我拿起细细地查看。有两个字写重复了:第一句的第一个字是初,第二句的第一个字还是初。这是很少犯的错误,当下就遗憾起来。
面前的女人似乎是着急,冷着脸伸手将那页纸拿开收走。我顿觉了无意趣,起身站起来。
遥遥地,手摇船飘过来了,我下阶走回渡头,踏上了船。
船上的男人戴着一顶斗笠,遮了半边脸,他默不作声,哑了一般,立在般尾摇橹。船橹默默入水出水,轻悄的无声无息。
我呆坐在船头亦无言语。四处薄雾渐浓,水气氤氲,时间与空间凝结成新的梦境,朦胧中听见水鸟掠过水面,翅膀上带着清音。
哑人划船行了一夜,雾气渐散,天色微微透出一点点亮光。船行至一处河湾,缓缓停靠。浅滩处有一篷矮灌木,接连岸上面的绿林丛丛。
我走下船,哑人便划船离开。立在滩岸上环顾四周,不见一人,顿觉世事茫茫,无人所托,心生悲凉。
阿南,他在哪里?岸上传来清脆的说笑声,渐行渐近,抬头看去,两两的青年男女挽手经过,走远。
我知道:那个人,没有再等我。
从梦里醒过来,察觉到乖乖经过了身边。睁开眼,她已到窗下,弓着腰纵身一跃,攀上窗台。她步步落脚时,身形曼妙,尾巴抻成一道弧。她走到窗台一端,蹲坐下来,静静望着窗外天空,尖耳朵一动不动,蓝沁沁的天空衬出她的剪影。
我坐起,她回头看我。我看不见她的眼睛,眼前只有猫形黑影。她审视过我,依旧扭过头去看那天空,久久凝望。
我躺下,看着她的背影,难以睡去。
夏至。才四点多,天空就有微蓝的亮意了。
灵魂,究竟是什么?也许每一个灵魂都是一朵花,春生,夏茂,秋衰,冬死寂。来年经了雨水再繁荣。
阿南,他没有错,他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只是,孟婆还欠着我一碗汤,她叫人夜以继夜,无法出离,永远行走在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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