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源心里想:张家口的日子也不好过,还不如赶快往内蒙走,或许那里会好一点。于是,他带着家人再次来到了张家口火车站,看到每天都有一趟通往呼和浩特的火车,激动的恨不得马上就走。他摸了摸穿在最下面的白布衫子的口袋,出门前父亲给他的盘缠还在。
他跑到买票窗口,问道:“师傅,到呼和浩特去的车票多少钱?”
一个细细的声音从窗口传了出来:“四角五分。”李水源算了算,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当然小孩可以不买票,就五个大人也要两元两角五分,而他的口袋里只有两元,还差两角五分说啥都凑不上。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让小儿子李小海装病尽量缩着,他背着上火车。
李水源在买票窗口徘徊了许久,最终将两元钱递了进去,说:“买上四张去呼和浩特的车票。”
售票员瞅了他一眼,说:“四张票共一元八角,找你两角。”随即将车票和找的钱从窗口扔了出来,他赶紧双手接住,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向候车厅。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李水源看到大厅里有一些乞讨者向候车的旅客乞讨,他也是迫不得已,让妻子背着孙子,领着小儿子乞讨,一分,两分,居然在开车前讨要到了几角钱。
李水源背着李小海来到站台上,正准备爬上火车时,被列车员挡住了,问道:“你背着的这个人的票呢?”
李水源说:“你就行行好吧!他是个生病的孩子,走不了路,到哪都是我背着。”李小海也非常配合地将头紧紧地贴在父亲的脊背上,一动不动。
列车员看了一眼他背上的李小海,说:“赶快上!马上就要开车了。”李水源就背着李小海上了火车,眼前全是攒动的人头,就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一家人只好站在车厢门口。
火车开动了,他硬是从人群中挤进去找座位,但到处都是人挨着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座位,但坐着的人就是不肯让。李水源逼得无奈,只能回到门口站着。其实他也心虚,自己家的一个人还逃票,别引起列车员的注意。
火车越往前走,上来的人越多,挤得人连挪动脚的地方都没有。李大海两口子轮换着抱着孩子,到了晚上,靠着窗户睡着了。寒冷的夜风从窗户缝隙中吹了进来,李大海突然被吹醒,发现怀里的孩子脸色苍白,居然没有了呼吸,大声哭了起来,车厢里的人都被他的哭喊声惊醒。李水源问道:“大海,怎么回事?”“孩子没气了。”李水源听到这话,脑子里翁的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摸了摸孩子,手脚已经冰凉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家人在车厢里哭哭啼啼的,就在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中年列车员从人群中挤过来,问道:“什么事?”
李大海抽泣着说:“孩子被挤死了。”
“怎么会挤死呢?你的孩子是不是突发疾病啊?”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疾病突发?”李大海哭着说。
“现在火车也停不下来,下一站就快到了,只有再等一等。”说完,列车员就走了。过了一会,他带着列车长和几个乘警走了多来,再次询问了情况后,耐心地安慰着他们,还给他们找座位坐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本来就艰难的一家人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李水源心里想,孩子已经走了,但他们要走的路还长,还得想开点。他慢慢地振作起来,从大海的怀里接过孩子,不停地开导大海两口子,周围的旅客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着他们。虽然只有一站的路程,但李水源感觉走了很长时间。
火车终于到站了,李水源抱着孩子下了车,一家人跟着他站在站台上,东方的天边已经露出了一线光,夜不再那么黑暗。李水源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悲伤,说:“现在真是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把孩子安顿了再说吧。”说着,就顺着铁路轨道向前走,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是想找个地方,让孩子入土为安。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他们走出了站台,眼前是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李水源找了一个土坑,轻轻地将孩子放了进去,用手捧起土,一捧一捧地盖在孩子的身上,一家人都跟着他往孩子身上盖土,直到形成一个小小的坟冢。突然,空旷的荒原上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向上苍控诉着世间的不幸和灾难。
安顿完孩子后,李水源说:“不知道这是哪里,反正离呼和浩特也不远了,干脆就在这个车站等着,有路过的火车,咱们就挤上走。”失去亲人的悲痛还在一家人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特别是李大海和媳妇,更是痛不欲生,目光呆滞地始终盯着远处看,似乎要把孩子找回来。
就在一家人静静地站台上等候时,一道强光照射了过来,紧接着传来了长长的鸣笛声,李水源说:“火车来了!火车来了!”就在他刚说完,站台上走来了一位工作人员,指挥着火车就稳稳地停在了站里。
李水源赶紧跑过去,把他们的情况向工作人员进行了诉说,工作人员得知他们的遭遇后,想了想说:“再过半个小时,有一趟去呼和浩特的火车,看能不能挤上去。要不就得在这里等从张家口来的那一趟车。”
李水源说:“还是早点走吧!从张家口来的那趟火车还得等好几个小时。”
“那你们耐心地等着,就看车到了能不能挤上去。”说完,工作人员就指挥着拉煤的火车缓缓地离开了站台。李水源心里想,如果不是还有一趟客车,他都想爬着拉煤的车就走。
时间一分一分地走过,天也渐渐地亮了,他们终于等来了那列去呼和浩特的火车,一停到站,他们就往车门跟前跑,等着几个人下车后,李水源依然背起李小海,刚要往上爬,被列车员挡住了,看了看车票,说:“不是一趟车,再说车票都已经过期了,不能上。”正在和那个列车员交涉着,站台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把他们的情况向列车员进行了解释,才让他们上了车。走了三站,就到了呼和浩特,李水源听父亲说过,呼和浩特是内蒙古自治区的首府,他想在这里停留几天,讨要一些吃的,顺便再打听一下去托克托县的路线。
走出站台,李水源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高大雄伟的建筑,车站候车大厅坐北朝南,为砖木结构,东西长大约几十米,窗户上檐为砖砌圆拱状,廊柱上的绿色油漆部分已经掉了,看起来极富历史风貌。车站周围的小店都已经开始营业,低矮的房屋顶上冒着淡淡的炊烟,给清晨的车站带来一股浓浓的烟火气息。
一家人跟着李水源顺着那排低矮的房屋往前走,不是听到传来叫卖声,他多么想给家人买上一碗热热的奶茶喝上,摸摸口袋就继续往前走,不停地向店里张望着。走着走着,他们又分成两拨,开始沿街乞讨。虽然语言不通,只要他们伸出了手,蒙古人或多或少都会给一点吃的。一个早上的乞讨,终于让他们吃饱了一次肚子。在得到蒙古人的可怜后,李水源突然对曾经那个让他怀恨在心的帖木儿有了一丝转变,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是帖木儿好心救了自己的母亲,才让母亲跟着他走了。
在呼和浩特停留了一天,他们就赶上一趟去托克托县里的班车,还好车票不贵,加上他们讨要到的钱,买了五张车票了,就往托克托县方向赶去。不到中午,他们就到了县城,一下车就四处打听,还好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汉族人,得知黑水泉村离县城还有大约20里路,李水源带着家人就往黑水泉走去。
走出了县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不到有人烟的地方,他们沿着一条马车碾压出的路迎着太阳一直往西走,走了很长时间,才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羊群,李水源的心里开始激动了,感觉很快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母亲。尽管累得浑身酸困,但他还是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就将家人落在了身后,当他回头一看,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就放缓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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