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树

长生树

  树已经立在那很久了，多少年，要是掰指头数，一辈子也差不多刚刚好了。

  那树叫什么？

  荒谬，树还有名字？人都不一定有名字，哪里会有闲情逸致给树办个身份证。

  树长在村子里，山崖底下，那个山崖不高，远处看过去，被那树的顶部填满，以为是一座泥土构成的桥，上面长了些花花草草罢了，只是这桥不能走。

  村子叫什么？

  荒谬，村子哪有名字，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知道咿咿呀呀连话都不会说，要真说村子叫什么的话，呀呀呀可能比较贴近吧。

  村子上面有条河，河里没有鱼，河的对岸便是一座城镇。

  可村里的人过不去，他们怕把如同镜子一样的河流搅碎了。

  原先，他们还会站在河边看着，看着对岸的生活。

  现在他们不会了，他们发现，只要人一过去，河水便散了，他们很害怕，怕天神看到了不平静的河流会怪罪他们，他们干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要是有朝一日天神问起来，他们便咿咿呀呀的说不知道便好了。

  连不会说话的无名氏们都知道骗神，更何况活了几百，也可能是上千年的树呢。

  树也会骗，它骗人们他是绿色的，孩子扯一片绿叶带回去，咿咿呀呀的解释清楚。

  村子里的人知道了，等闲下来的时候去看那树，已经是秋天，叶子变成了黄色。

  他们说孩子骗人，孩子很生气，说树骗人，便再也不和树好了。

  于是，连那树，也没人再去看它。

  这树和河，一个在上流，一个在谷底，遥不可及却又相依为命。

  村子里的人害怕那河，讨厌那树，便一辈子也没有出去过。

  之后，河对岸的人下河洗澡，被河水冲走，贪玩的孩子跳到树顶，一落便成了永恒。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不愿意出去。

  沧海桑田，外面的人打仗了，死了好多人，而活下来的人本不属于这个地方。

  外面的人换了许多，或生或死，都和这村子没有关系。

  这村子和那树一样，长青不死，用缓慢的速度慢慢生长着。

  村子叫什么名字，荒谬，村子哪里会有名字。

——《森》长生树，魏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