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尔
中学时代读三毛,没有爱上栖着花草和月亮的撒哈拉,反而是为三毛笔下颇具地中海风情的西班牙神魂颠倒。
我深爱并敬重这位流浪轻飘如飞鸟游鱼的奇女子,因而一发不可收拾地爱她笔尖上涓涓细说如宿命论般的"第一故乡"西班牙——荷西的故乡,三毛的婆家所在。
自那时起,小小的心里便埋下了一颗热烈而又纯净的种子,每每听人无意中提及西班牙定是两眼放光掩不住的神往。
直到后来,我偶然结识了巴塞罗纳这一西班牙沿海城市,所有混沌迷蒙一腔孤勇的神迷才有了具象的寄存。
食指摁着那一粒小黑点,我怀抱着"巴塞罗纳"的狂热梦想,年少幻彩而又瑰丽的梦像一帧明丽的诗篇,海鸥蓝白翅膀掀动的晴朗海风一般轻舞轻灵。
稚嫩而笃定的向往,是倒影在淡蓝海水中海草般浮游摇晃的黄蓝色地中海式建筑,纯净而浓烈。
鲜红的印章圈住那黑点,我在热情学姐递来的"梦想留言册"上写下"惟愿某日与你重逢,在巴塞罗纳"这样不着边际的句子,缱绻着些数破镜的遗憾,淡淡忧伤中幻美纯净的发自内心的向往更甚。
不同于血色玫瑰般的罗曼蒂克,在一个纯真浪漫的年纪,它更像静静绽放的紫罗兰,摇曳淡淡幽香,神圣而空灵。
幽闭的少女心,在夏末香樟树筛落的午后阳光里,小心翼翼修补前尘痕迹,编织冬衣的蝉一般,仔细做着一场虚空的等待。
害怕寒冬,暴露在阳光下的皮层一阵窸窣,对未知的战栗,只因还未等来属于自己的那一片暖阳,一片没有冬季的暖阳。
直到那日我撞见你努嘴的笑,一颗心在你勾起嘴角的瞬间明白了所谓"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你是我的小可爱,冲着我一个劲笑的时候,像是要尽力把头埋进碗里去,可眼睛还是不住地滴溜,像水汁饱满的葡萄,眼里的情愫蜜糖般向外淌着,流进我的眼,卷裹着我的心,撞倒了所有故作冷漠的消极抵抗,只剩下那倾顺,一颗因无比甜蜜幸福而雀跃着的心。不对,是两颗,你笑得多欢脱啊,说不上是掩藏不住的羞涩还是惺惺相惜的欢愉。
我想,我们的灵魂早就相识,一抹笑便复苏了所有由山海阻隔的记忆,那是刻在我们灵魂深处的音律,一旦相逢,便默契共鸣。
很巧,不过一日就是你的生日,你在生日的前天傍晚跟我提起,当我惊呼"那就是明天呀!"你只抿着嘴,下唇稍稍往上努着,那是你的标志性的可爱表情,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着,像是盛满了夕照里的清泉,风轻轻吹拂着你微微泛红的脸,我含笑望着你,只觉得空气与落日都格外安静,以及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不惹尘埃的云淡风轻。
我们坐在锈迹斑驳的铁栅栏上,看着蛋黄色的落日沉进山丘,直到第一只蟋蟀在草垛叫闹时,才分散各自回去。
第二日,我忙里偷闲,在精心又心惊的筹备里期盼着你不经意间出现在我面前,当我把你叫到我的住处为你捧上生日礼物,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我至今记得你眼里晶亮的光,那样不可置信地闪烁,并你可爱的努嘴笑。那一刻,我坠入式地爱那黑暗,因为我发现,常年住在黑暗里的人,只需一点光照,就能舞亮所有的星芒。那一刻,我发现我的爱竟是那么稀贵的宝藏,它被另一个人捧在手心,像捧着一汪装着月亮的水,那人生怕把水撒了,月亮就荡碎了。
接下来一日,我在镇上闲逛,一个回头,就被你拉住,神秘又虔诚的神色让我噤声,只由你拉着我的袖口两人拢在一起,小小的手掌心里展开来是一个荧光手环——"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童真的语气里还有一种有如藏着糖果分吃的私心,那一刻,我呆住了,被一个十来岁孩子的懂事乖巧所震撼。
是的,我的小可爱,我亲昵地唤她小苹果,是我在支教中遇到的让我惊喜、感动、欢笑、无比幸福的小朋友,在她身上有纯粹的童真,不染世俗的天真可爱,还有与其说是懂事不如说是一颗投入的真心,在这短暂的相聚里她把我当作了她真正的朋友、宠她同她逗趣的姐姐。因为是小孩子,他们做不到像大人一样一面推心置腹一面撇清关系,他们一旦投入,就是一头扎进去,十头牛也拉不回,好比认真沉睡的婴儿,那样叫人疼惜,怎会舍得推搡他,最后也只想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圈在手臂里缓缓摇晃着,只愿他做个好梦。
回去的那天,小苹果哭了,虽说我早隐约觉出她神色里压抑的酸涩忧伤,可当她毫无预兆地眼角滚出泪滴时,我终究还是手足无措……没有冠冕堂皇的说辞,只得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头,而我一低头就看见了那个手环——Barcelona。
以后的每个夜晚,当我垂首时总能看到那束绿光格外闪亮,曾几乎被我丢在初秋的残梦在这年的夏末重被我拾起,在那抹神秘又童真的笑容里,我的梦苏醒了,它已不再只是虚空的幻梦。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埋下了伏笔,这正是重逢的意义,我的巴塞罗纳梦,在遇见小苹果的那天,就已经圆满了,甚至因着那短暂的相聚分离有了更深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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