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青草香
【一】
阿浩是个很乐观的人，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泛起忧愁。平日里，他待人真诚，乐善好助，他没有跟任何人红过脸，他跟所有人都好像合得来似的。
班里的男孩子自然跟他关系铁，有时候开起玩笑来，无边无际的，“浩哥，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嫂子啊”，“切，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清净的很”。
正如阿浩说的那样，日子虽然平平淡淡的，但却十分的安恬自由，他常常想，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光了。
阿娇是班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普通到生病了没来上课，也没几个人发现。
那一天，是阿浩值日，他发现这个位子上少了一个人，他看看了看座位表上的名字，阿娇，他把这个名字默默地记在心里。
第二天，阿娇来了，她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十分的孱弱。阿浩走到她跟前，“同学，你昨天没来是吧”，“是的，我昨天不舒服，在家躺了一天”。阿娇头也没抬起来，像是一朵夏日里被雨浇过得的水仙花。
阿浩听到她这样说，也没再说一句，只是静默地走开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阿娇是真的慌了，父亲和母亲出差去杭州了，本来回家的路就不近，自己又病了，正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阴雨”她顿时感觉心口压抑极了，她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自己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鼻子顿时觉得酸酸的。她蹲在一棵梧桐树下，肥大的梧桐树叶时不时地坠下来，像一只只蝴蝶舞累了从空中飘落下来。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阿娇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朦胧中看见这个人中等个子，寸头，推着一辆鲜红色自行车，背着一个包径直地朝自己走过来。
“阿娇同学，你怎么不回家啊”。阿娇揉了揉眼眶，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班里那个人缘很好的名字叫阿浩的人。她在想，自己平时也没跟他搭过几句话，他倒是很热情啊，她正在想这前因后果呢，又听到一句，“天挺冷的，你坐我的车回去吧”。他的话让阿娇有些讶惊，讶惊之余，她又有些担忧，要是被其他同学看到了可怎么好，他们肯定会乱说的，转念一想，算了，不管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坐了吧，何况自己如今病病殃殃的。阿娇站起来，轻轻的说了一声，“嗯，走吧”。
就这样，阿娇坐上了阿浩的车，这个男孩子骑车骑得像风一样，行道树，小卖铺，都被他们甩在身后，她望着这个男孩子的背影，风把他的衬衫扬起来，拂在阿娇的面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正当阿娇徜徉在这淡淡的芳香的气味时，车已经到了她家门口了。
阿娇从车上下来了，她把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跑到前面，对着阿浩，“今天，谢谢你了”。“没事，都是同学，应该的”。一抹阳光般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滑过。阿娇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憨憨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可还是忍住了，“那明天见”，“嗯，明天见”。随后又像风一般的骑远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阿娇又站在那个路口，不过这一次，她不像是上一次那样了，她靠在梧桐树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灼灼的望着人群，仿佛在找寻什么。
“上来吧”，阿娇微微一颤，这熟悉的声音，阿浩在自己的身后正望着自己，他的目光温暖柔和，像是要把她融化在这时光里。阿娇仿佛是跳上去的，阿浩看了看，也不说什么，迅速的坐在车座上，像风一样的，骑起来。身后的阿娇被这风吹的快飘起来了，她大喊着，“啊，啊，慢点，骑慢点”。阿浩像是没听见似的，骑得更快了，阿娇急的只好紧紧地抓住阿浩的衣角，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阿浩渐渐地跟阿娇熟了，有事没事的就跑去阿娇那边，一会儿去借笔，一会儿去问题目，乐此不疲。同学也打趣着他，“呦呦呦，阿浩的春天来了”，阿浩也不做声，怔怔地，面色凝重。随后又露出憨憨又有些得意的的笑容。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穿过人山人海。只是有一点，他骑得慢了。阿浩现在在路上也会跟阿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没话题了，阿浩想着话题继续搭着话儿。阿娇在想，为什么这几天他骑得慢了，而且是话也多了。
阿娇也没继续去想，有个人能载自己回家，自己已经很知足了。
【二】
冬天来了，悄无声息的来了，天也冷了下来。天晚的很早，放学时，一片混混沌沌的，天早已是冥色了。梧桐树下，凋残的挂着几片枯叶的梧桐树下，阿娇在等着，她显然有些焦急了，她不知道阿浩今天是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来，天渐渐地黯淡了，她的脸上焦虑越来越多了。
“你不走吗，天晚了哦”。阿娇转身朝着这说话的人望去，是他，这个人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阿娇私下里听到那些女生的八卦说这个人喜欢自己。“我在等人呢”。阿娇漫应着。“天真的晚了，越来越冷了，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家”。阿娇想了好久，还是妥协了，她知道自己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
就这样，她坐着这个人的电动车走了。
第二天早上，阿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正在一句一句地背诵着王勃的《滕王阁序》，“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仙人之旧馆。”。阿娇从余光里瞥见一个人朝自己走过了，直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阿娇抬起头来，一双怒色逼人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这灼灼的目光像是一团火苗，炽热的像要把自己燃烧起来。“怎么了，阿浩”，阿娇看着他这副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等我”。“哦，昨天天太晚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事先走了”。“你为什么跟着那小子的车走了，我不过是去了数学老师办公室一趟，你就跟他走了”。阿娇无话可说，空气里充斥冷冷的气氛。“你是不是闲他的车是电明车，比我的车快些，是不是，是不是......”。阿娇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蒙了，她有些气急败坏，甚至悲伤，她想阿浩怎么把自己想成那样的人了，“是，他的车就是比你的快”。阿浩被这话激的彻底的恼了，像疯子一样，扯着嗓子，“那你以后坐他的车吧”。阿浩从耳朵一直红到脖颈，红的像被油漆刷过了一样光亮。说完这句话，他跑开了，他的心凉到了谷底，他知道，阿娇又怎么晓得，昨天傍晚，他在后面苦苦地追着他们的车追了多远，像疯了一般的，他们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一条小巷，他的心支离破碎在那个深冬的傍晚，那个不知名字的小街。
【三】
“阿娇，不好了，刚刚听他们说阿浩把厕所的镜子捶碎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娇被这一句话惊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听他们说，他看见了隔壁班的学习委员过来洗手，他走过后，阿浩就把镜子一拳捶在镜子上，镜子当时就碎了，手上全是血，地上也是”。阿娇心里顿时内疚起来，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咬噬着自己的心，原来是因为自己，阿浩才会那样的冲动，她现在心里像一团乱麻，一上午的课没听进去一个字。
中午放学了，阿娇来到阿浩的医院。阿娇推开病房的门，她朝里面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她看见阿浩正坐在床沿上望着自己。阿浩看到她来了，也有些坐立不安，但还是努力的平复了下来。病房里充斥着一种刺鼻的药水的气味，这气味让人有些头昏昏沉沉的。“阿浩，你怎么那么傻啊”，阿娇沿着床沿坐了下来。阿娇端起他的手臂，看着他手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的绷带，想到是自己让他成这副模样，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泪滑在她的脸颊上。“没事的，你别哭了”。阿浩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为自己这番伤心，顿时像自己的手上的伤好了一样，什么事没发生过的一样。“阿娇，你答应我，以后只许坐我的车，好吗”。阿浩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来，有些哽咽。“恩，我答应你”。
【四】
阿娇确实像她说的那样，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她都坐着阿浩的车，阿浩也每天在那棵梧桐树下等着她。
冬天的早上，七点的课，阿浩六点就起来了，他要赶到阿娇家家楼下，等阿娇，再载着她一起去学校。多么冷的天啊，阿浩有时实在是冻的不行了，他躲在阿娇家的楼道里，揉搓着双手哈着热气。
“来的很早吧”，“刚刚来”。这是他们一贯的对话，就像是大人见面了问，你吃饭了没有一样简单。他们一起骑着车穿过四下的街角，路过林荫街，最后在校门口买几个热包子，匆匆地赶到学校。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不知不觉的，转眼间已是高三了。日子在手里像水一般流走，让人有些疼惜。班里平时吊儿郎当的同学也收敛了，也学着看起书来，早读课上和午自习的班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啕天的读书声，一个是沉重的安静。
阿浩却像没感受到这班级里压抑的气氛来一样，整日仍是笑脸挂在面上，班主任找他谈过几次话，他到不以为然，成绩依旧马马虎虎的，没有一点进步。
“阿浩，这个礼拜天你帮我复习生物吧”，阿浩被阿娇的这个请求弄得怔了一下，随后还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晚上回到家，阿浩吃了晚饭，就坐在桌子前，端起书来。母亲也感到奇怪，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孩子平日里回家一本书不带，不是打游戏，就是睡觉。莫不是他知道要高考了也紧张起来，想到这里，母亲的心也是黯黯的欢喜起来。
高中的生物书总共有三本，这三本书阿浩看了好几遍，认真的在书上做了笔记，虽然他上课从来不听讲，但凭着自己的一丝聪慧他还是把这几本书可以看通了。
礼拜天，阿娇来了，她坐在书桌前，阿浩细细的对她讲着课本的知识，难懂的知识阿娇问了好几个，阿浩也都一一解答出来。阿娇对此感到有些诧异，甚至是嫉妒，自己平时也算是认真，为何他平时不怎么学习，他这些知识都懂呢！她没好意思去问，因为此时的阿浩正春风得意着。
高考一天天临近，人心惶惶的，班级里的同学也在做着最后的冲刺。
随着同学们的同学录铺天盖地的漫天飞的时候，阿浩也变得忧郁起来，阿娇也问他，阿浩也不说什么，她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什么心事。现在，每次阿娇下了车往家里走时，阿浩总在望着她的背影，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隐在楼道里。
高考了终于来临了，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场噩梦的结束，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场美梦的破灭。
高考后二十天，成绩出来了，阿娇考了三百零几分，只能上个大专，阿浩破天荒的考了五百多分，够上了二本，这成绩把他自己，阿娇，老师，同学都惊呆了。往日里从不见学习的阿浩竟然考了这么多分，这在认识所有认识他的人中引起了一场轰动。分手会上，往日里那些对阿浩冷嘲热讽的老师，也凑过来祝福，那些成绩比阿浩好的同学则是歪着眼看他，这小刀一样的眼光里藏着他们的失落。
【五】
阿娇，我要填在你们学校，我不想上大学。这话着实把阿娇吓坏了，“阿浩，你别做傻事，你这个成绩可以上个好大学的”。
“我想要离你近一点”。平日里不说一句温情话的男孩子，此情此景，这句话仿佛把整个空气都烘成了暖色。阿娇听到她这么说，莫名有些感动，只好说“我们以后可以常打电话的”。又是一阵沉默。
去上海的那天早上，阿娇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阿浩的。
“阿娇，我今天去上海了”。“恩，一路顺风啊”。“你.....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阿浩颤抖的声音，有些卑微，有些可怜。
“常联系啊，不要忘了我哦”。
“恩，我会的”。
又说了几句，阿浩挂了电话，一颗温热的心凉了半截。
【六】
那是阿浩来上海的第二个月，他在网上买了一张去蚌埠的火车票，再过几天，是阿娇的生日。
阿浩坐上了去蚌埠的火车，他一直坐了九个小时，才到了蚌埠。然后，问路，打车，辗转艰难地来到阿娇的学校。阿浩现在站在阿娇她们学校的门口，他感觉快乐极了，他看着往来的车辆，男人，女人，他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里，喜欢上了这座住着阿娇的城市。他拨通了阿娇的电话，“阿娇，你出来啊，我在你们校门外面了”。阿浩的声音欢悦的要飞上天去了。“啊，你怎么来了”,“我来看看你啊，怎么，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那头的阿娇有些慌了。
阿浩等不及了，走进校园去，跑到阿娇的学生宿舍楼大门口了。阿浩在这栋楼下左右徘徊着，谁也不知道，他整齐的衣衫下藏着一颗悸动已久的心。宿舍楼下面生着一棵梧桐树，这让阿浩想到学校里的那棵梧桐树，他的思绪飞到了从前，回想起了过往种种的美好时光。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阿浩看见阿娇，不过这不是他想看到的那样，阿娇被一个男人搂着，悠悠的走在路上，阿娇的脸泛着桃红，像只小白兔一样乖巧的偎在男人的怀里，一脸的幸福。
阿浩看到他们过来了，慌张地跑到宿舍楼前的教学楼的角落里去了。他无奈地看着男人把她送进女生宿舍楼里，他的招手，她的微笑，那是一把把小刀子扎在自己的心上。
没过一会儿，阿浩的电话响了，“喂，阿浩，你在门口吗，我在宿舍呢，我现在马上就过去了，你在那等我”。
“我跟你开玩笑呢，这么远，我怎么过来啊，我又不能飞”。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回去不收拾你，敢骗我”。电话那头的阿娇爽朗的笑声久久回荡。
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阿浩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是涛涛的河水奔涌出来，他久久的瘫坐在地上。
他买了一张回上海的火车票，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学校。
从那以后，阿浩又回到从前那样了，在大学里和一帮朋友哈牛b,整日吃喝玩乐。他在空间里发他在跟他们一起喝酒唱k的照片的时候，有个人留言写道，“从前的那个阿浩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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