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老是想起这个老师,索性写一写。
一直觉得文字能力在小的时候是依靠点天赋和观察灵感的,我记得小学时一个同学问我:为什么你们作文每次都能得优,有没有什么诀窍?我那会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要多看,多想,你写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现在想起依然觉得当时的自己足够真诚,也确实没有半点好学生故意隐瞒之意,因为那时的我是个极度自卑的小孩。
小时候的我超级内向,内向到什么境界呢,老师一叫我,站起来会打哆嗦那种。一上学也受了好多高年级学生的霸凌,我成长在农村,前三年级的小学老师是个和蔼可亲的爷爷,我记得清楚是苏老师,学校离家近,基本附近村民家长也认识,那会的乡村教师,会轮流在学生家中吃饭(学校没有食堂,就是义务轮流管饭那种),轮到我家,苏老师有意召唤我,我怯懦的站在墙角,扯着衣服,不敢上前,后来我妈跟老师交流,知道了我胆小,便拜托老师上课提问多叫我,我长大后才知道这件事。
我想写的不是这个老师,而是从三年级教我到五年级的另一个老师——许老师。
许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留着齐刘海,后面的中长发用八十年代流行的发夹夹起来,她娘家在我们村的一个队,夫家在我们村的另外一个队,她平日里衣着干净整洁,头发梳得平整,这对于从出生只去过镇上的我来说,有种小羡慕,小向往,小仰望的杂乱感受。她上自习习惯在讲台下,课桌前踱步,偶尔打喷嚏会掏出叠的方正、干净的蓝白格手帕轻轻擦拭。
她是我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带了我三年。
那会从二年级升上来,我的成绩还算不错,依着成绩于是成了所谓的学习委员。许是班里人太多,选了两个。没有觉得学习委员有什么光彩可期,当上大抵就是让我们收发作业,抱去老师办公室再抱回来而已。噢,对,还有一件事,负责抄黑板,农村小学教具资源有限,做作业就是老师把她教案上的题目让人抄在黑板上,其他的学生照着黑板再抄,一黑板又一黑板的抄,而负责抄黑板的人就是我——所谓的学习委员,个头够不着,要垫上凳子,从小恐高还要拉长手臂往黑板最上头写,因为可以写的多点,不至于老擦黑板。终于写完,同学早跟着抄完题都做完了,而我要接着下来抄题目在自己的本子上,有时候不好意思问老师借教案抄题目,只能问同学去借,逮过粉笔的手早已麻木,看着别的同学或玩或放学只能加班加点。
内向自卑的人连不合理都不觉得不合理,只会接受并且去做。
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外表穿着简陋,除了性格,这或许也是我内心自卑的另一个根源。那时的我,虽然自卑内向,却对自己喜爱的事物充满了饱满的天生好奇与灵气。我疯狂的爱看书,从别人给我哥的连环画,到从书店买的普通作文书。床上一躺就是一天的看,我妈因此老骂我,嫌我不出去玩,早晚眼睛得坏。我就是不喜欢出去,躲在家里,拿张白纸,铅笔,画电视里火热的还珠格格,画自己想象中的衣服,画想画的人和一切。
那个旺盛的,有丰富想象力,又激情满满,思维充盈的状态,是我此刻回忆起来,想要而要不到的。
学校的各个教室是平房,围着操场,面对操场的一面均有两面黑板。学校规定每个班每周轮流负责出板报,因为当学委的关系,被选到负责。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放学后的傍晚,我跟几个同学一起正在“设计”着,灵光一现,我觉得旁边可以加点星星什么的,从黑板的一脚洒下来,衔接旁边的文字。正干得起劲,许老师远远的一声:你们这画的什么啊,看看别的班的,人家有这种的吗!接着挨近,我从站着的凳子上下来,怯怯地看着她在上面画她想要的分割样式。
没什么具体详细的记忆,后来还是保留了我的星星,下个周一升完旗,带队回教室的时候,经过校长和许老师的旁边,听到校长指着我们班的板报说:你们这周出的还挺有新意呀。
小时候能源源不断的写字大概是我唯一自信的来源,每次听到布置作文题目是我最积极、兴奋的时刻,想着又可以在作文本中将一个个方格填满,就异常高兴。从开始构思,到想着文章内容,工工整整、文思泉涌地写下,交完作文本,开心又忐忑的等待一周后,发下来打开,那段红色圆珠笔的评语,和,旁边那个会写的大大的,四字中的一个的评判,莫名的就会很有期待。
阳光透进有条裂缝的玻璃,射在在课桌上,直逼的我睁不开眼,正当我想着怎样隔挡能看清本子上的作业内容时,许老师晃了过来,直接在我前面的同学的座位旁,有要坐下的趋势,我心里开始发慌,不是其他,只是内向的人太不擅于接触老师。前面的同学有意识的往里挪了下,我忐忑的心里期盼着老师能面向前面坐,按以往她会在上自习踱步累了的时候,随意坐在学生中间。
好死不死,她面向我和前面同学的中间,我的心跳更加剧了,加上阳光照射,有点迷蒙,脑袋发胀,就在我内心慌乱的时刻,许老师转过身来问了我一句:你这次的作文是你自己写的吗?我脑袋懵炫了。本来就紧张的我更加无所适从,我还记得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和自己当时的尴尬感受,只是具体后面怎么应对忘了。
我一直是个局促不安的人,哪怕现在我在公司面对领导、老板也是这样。努力想保持镇定,可就是会在当下让自己尴尬,学不会察言观色,灵活变通。
这大概是我骨子里的东西,我试着改变抗衡,好像都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记得小学时每个年级发奖状,都是全校在操场开会叫上去,有个学期,我是全年级第二名,却奇怪的成了第三名,并列第三名的同学跟我说:本来你是第二,不知道许老师怎么弄的,你去跟老师说说。后来许老师私下也跟我说:这次是弄错了,奖状已经写了,不好改。
一个期末,大家去领成绩单,许老师站在讲台上说:看看你们,都没人像人家XX那样,语文能得全县第一。
我有点尴尬,因为我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异样。
后来上高中,我坚决地选择了理科,即使明明知道自己不擅长,即使没有人强制让我选择,我只是觉得学了理科,没有老师再问我:这道题是你自己做的吗?
想回去抱抱那个十三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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