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雅致的小院里,琴音袅袅,不绝如缕,池中绯红的荷花开得正盛,和着琴声微微摆动娇艳欲滴的花朵。
池心亭中,有一蓝一紫两个少女,蓝衣女子姿容绝世,正襟危坐,低头抚琴;紫衣女子容貌清秀,却毫无坐相,歪靠着桌子昏昏欲睡,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对牛弹琴”。
蓝衣女子正是苏清落,紫衣女子则是易了容的李跃文。
“铮——”
琴声戛然而止,李跃文脑袋猛地一点,惊醒过来,他抬头看去,苏清落正低头换下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套,动作熟练而迅捷,若不是他眼尖,大概会忽略那人指腹上洇湿的点点血迹。
“我的好师妹,休息会儿吧,你已经练了三个时辰了。”
李跃文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躲闪的手腕,解下指甲套,从怀里摸出上好的金疮药和纱布,低头把药均匀地撒在红肿出血的指腹上,再小心地一圈圈缠上纱布。
被抓包的人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任他摆布自己的手,只盯着案上的琴发呆。
没过一会儿,琴也被李跃文收了起来。
她知道,今天算是练不了琴了,因为只要一受伤,她就会被李跃文强制休息半天。
而那金疮药倒也神奇,不过半天时间伤口便恢复如初。
这首《广陵散》她已经练了三个月,却仍然空有其形而不得其意,方才发呆就是在思考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苏清落想把这首曲子练到最完美,然后在父亲寿辰那天弹给他听,可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感觉。
因此,她练琴的时间也就无形中被自己加长了,手受伤的频率也随之增高,今天这样的事情便时不时上演,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到底哪里不对呢?”苏清落不自觉喃喃自语,盯着池中绯红的芙蕖出神。
等她回过神,左手已经被某人包成了粽子,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纤纤细手。
“啧。”苏清落嫌弃地瞥了眼左手,愤愤地瞪了一眼李跃文,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好啦,别气了,今晚烤鱼给你吃。”
李跃文捧着她的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随你。”
闻声,她像是纡尊降贵似地懒懒答应,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金乌西沉,天边一点残阳的余辉为小院蒙上了一层暖色,金黄的烤鱼泛着油光,在火苗上滋滋作响。
苏清落指使着李跃文在鱼肉上洒满各种香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还未烤好的鱼,像只贪嘴的猫儿。
“烤好啦。”李跃文看着她的样子,不禁莞尔,伸手将烤好的鱼递给她。
苏清落迫不及待地接过鱼,很快吃得满嘴流油,她漂亮的眼睛满足地眯起,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他撑着下巴侧头看她毫无形象地吃鱼,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位向来端庄优雅的相府三小姐,也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毫不掩饰地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对他从不设防。
李跃文掏出手帕擦了擦苏清落嘴角的油渍,指腹不经意间蹭到嘴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许多。
得想办法把这只猫儿拐回师门。
他美滋滋地盘算起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相府的规矩繁多,李跃文自由散漫惯了,学起规矩来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而夫人小姐们要学的东西比起他来只多不少,他真的难以想象苏清落是怎么学会和适应这些繁冗的规矩的。
他能看出来,苏清落骨子里和他一样是个不喜束缚的江湖儿女。
平时只要身边没有其他人,她便会明显放松下来,不再坐得笔直,若是仔细观察,还能从她淡漠的眼神中发现一些厌烦之意。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学?”他不明白,也不屑绕弯子,遂直接问出口。
“因为……那是父亲的期望。”苏清落头也不抬地答道,手中毛笔在纸上留下娟秀端正的蝇头小楷。
为了这个便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吗?
李跃文不能理解,他想到了师父,记忆中师父从不会逼他去做任何不喜欢的事,同时也会尊重他的想法。
或许是看出他的不解,苏清落接着道:“若不是父亲看重,我和娘现在还不知在后院哪个角落里苟延残喘,和其他庶出兄弟姊妹为了每月那点微末的例银和补给争斗不休。”
案上的宣纸写满了字迹,苏清落搁下笔,抬眼看向坐得大马金刀的李跃文,忍不住出声提醒:“你现在是我的大丫鬟,能不能注意一下仪态?”
李跃文讪讪笑了笑,乖乖并拢双腿,坐直了身子。
与此同时,他心里却越发难以理解——若不是苏丞相的不闻不问,她们母子之前又怎会过得如此拮据?
更奇怪的是,先前放任她们母子在后院自生自灭,一朝之间却变了个态度,锦衣玉食地供着,这……总不至于是良心发现吧?
李跃文没有点破这一层,毕竟还只是他的猜想,一来没有可靠证据可以证明,二来他也不希望苏清落因此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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