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旺生长在在北方平原的农村。他家里弟兄三个,他是老大。他个头一米七五,长脸型,小眼睛,皮肤不算白,还有那不算洁白的牙齿,整体一个村庄小伙子形象。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兴旺跟随村里的土建队外出打工,由于他勤学苦练,很早便掌握了砌墙的瓦匠技术,1989年,在村里媒人的撮合下,邻村的女孩秀娟嫁给了兴旺。美好的新生活开始了。
秀娟个头中等偏矮,褐黑色的皮肤,不大的眼睛却很有神。在娘家,她和她的四姐两个人操持着家里的责任田---十七亩地。姐妹俩不但有文化,而且有力气,当时机械化落后,大部分活靠手工,每个人的能干劲不次于任何男人。到婆家后,秀娟更像是辛勤的蜜蜂,常常忙碌于在田间地头。她的出色表现,很快赢得了周围邻居的好评。1990年到1992年间,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大的叫成林,小的叫从林。秀娟尽力的抚养着两个儿子,还操心着地里的农活。慢慢的,她觉察到丈夫兴旺的变化了。
自从二儿子出生以后,兴旺看媳妇秀娟,怎么瞧也不顺眼。“黑不溜秋的哪还像个女人?”
本来面容不漂亮的秀娟,加上照管两个孩子,朴实的她更不注重打扮自己了。平时兴旺并没有明显表现不同。以前,夜里浇灌田地是他和媳妇一起去。自从有了老二后,他不得不自己去干。两个小孩子,尤其老二还在婴儿期,怎么能让母亲丢下孩子呢?
田地的浇灌是按排列顺序每户依次进行。兴旺的上一家是彩凤的,彩凤是个寡妇,丈夫下煤窑时出事故死了。彩凤人长得要个头有个头,要容貌有容貌。这一天,又是夜里田地浇灌(当时农村白天常常停电,夜里相对稳定一些)。兴旺盘算着时间,午夜十二点时估计彩凤接到井水开始浇灌后,他提前就从家里出来了。
“你家的田地还没轮着浇灌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彩凤问兴旺。
“我睡了一觉,醒了就来了,看来是来得早了!要不我别再回去了,家距这儿又远,我帮你浇地吧!”
彩凤没有说拒绝的话,也没有明确答应。兴旺明白,“人家一个寡妇怎么会好意思说让你陪伴!”就这样,兴旺留了下来。他干劲充足,总是抢在彩凤前面干活,撒化肥、改水口、查看垄沟。彩凤的地浇完了,兴旺的地开始浇啦。
“秀娟不过来和你一起浇吗?”彩凤问兴旺。
“她在家看孩子!”
“要不,我帮你浇完吧,一个人很不方便,黑灯瞎火的!”
“那太好了,你帮我看看就行,活我干!”兴旺心里喜不胜收。就这样,兴旺在彩凤陪伴下心情愉悦地浇完了自己的田地。从此以后,兴旺有意无意的接近彩凤,心甘情愿地为彩凤做各种农活。慢慢地,彩凤被“踏实勤劳无私奉献”的兴旺打动。有一次干完活,在兴旺的一片情真意切地诉说衷肠后,她向他敞开了自己久久封闭的胸怀!
秀娟感到丈夫兴旺的异样。从他的接近自己的次数,从他的一言一行言谈举止中。1993年秋天的一天,兴旺很晚才从地里回来。他一进门,秀娟就问:
“咱的地不是就剩那点玉米杆吗,怎么用拖拉机拉了一天?”
“哦,我拉完咱的地一看时候还早,就帮彩凤家拉了几车!”兴旺淡淡地躲躲闪闪的说。
“人家是寡妇,以后少来往。拉就拉吧,为什么不敢大声说?是不是有鬼啊?”
兴旺脸上冒出的汗水如水洗一般,他哪敢正面回答媳妇呀!“自己的媳妇虽然不注重沟通,也不会调情,但她对家里的忠诚实在,对孩子们的关心爱护是没说的呀,自己总不能说我不喜欢你,我想换换吧。”秀娟见兴旺不再说话,决定暗地下要查个水落石出。
1994年春季,麦田开始浇灌第三遍。这是麦收前的最后一遍,不需要施肥。这一天,晚上轮到兴旺家浇地了。夜里,兴旺早早地出门向田地走去。过了一会儿,秀娟看到两个儿子已经睡熟,轻轻地锁上门,也向地里走去。她拿着手电筒,进入田地后并没有打开。她悄悄地靠近了自家的田地。
春天的夜晚乍暖还寒,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犹如在享受着这甜美安静的美好时光。秀娟快步走到自家田地的附近,看到隐隐约约有两个模糊的人像聚在一块儿坐在那儿。她打开手电筒一照,那两个人觉察到身后的亮光,一同扭过头来看。秀娟的手电筒光束照射到对面人的脸上,两个人的面目显示得一清二楚。“是兴旺和彩凤!”秀娟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妈个爸的个兴旺,你真行,我没法活了!”说完,秀娟快步如流星地回家去了。
等兴旺明白过味来紧追过去,秀娟已经快到家了。秀娟拧开了一瓶喷棉花虫用的农药,来到屋里看了看熟睡的两个儿子,悲恸地说到:“娘对不起你们,你们哥俩要保重!”说完,对准瓶口“咚咚咚”一饮而尽瓶里的半瓶农药溶液。兴旺回来了,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秀娟,也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空农药瓶。他走到秀娟身边,看着秀娟两只眼角淌出的泪水,悔恨万分,但是已经晚了,他使劲叫着“秀娟、秀娟?”秀娟不再说话,不知道她是故意不说还是晕过去了。兴旺感到事情的严重,马上叫来两个弟弟,备车随后抬上人,向县医院极速驶去。嘈杂声打破了甜美安静的新春之夜……
县医院的抢救病房里,秀娟的娘家人在秀娟的病房门外围了一圈。兴旺低着头呆坐在长凳上一言不发。下午,秀娟的精神有些恢复。医生并未同意让家属进去,病人还未过危险期。第三天上午,医生沉重地告诉家属,病人由于中毒太深,已无力挽回,准备后事吧。
按照农村的规矩,去世的秀娟暂且不能下葬于祖坟,经过兴旺父亲和叔叔们的协商,把秀娟葬到村西的自家田地里。下葬那天,秀娟的娘家来了好多人,下葬前在兴旺家院里面,他们强行要求让兴旺站出来,给大家说说事情的经过。这明摆着是让兴旺检讨自己。兴旺家里有两个人从里屋把兴旺拉出来了。只见兴旺缩成一团,眼睛红肿,咧着嘴哼着,满脸的泪水鼻涕,痛哭成了泪人。别说站了,别人拽都拽不起来。娘家人看到这种情形只好作罢。
仪式还是要做的。秀娟的两个儿子成林和从林披白戴孝,由于他们太小由娘家的两人一人抱一个。村里看热闹的人把街道塞得爆满。在管事人一声吆喝后,一行人向坟地走来。秀娟埋葬了。
这件事过去了。摆在兴旺面前的是抚养两个儿子。他深刻反省自己,觉得自己对家庭犯有不可饶恕的罪过。她不在与彩凤来往,以告慰妻子的在天之灵。一年后,经人介绍,邻近县的玉兰,带着一个男孩,嫁到了兴旺家。
玉兰高高的个子,长脸型,白皙的皮肤,匀称的身材。前年丈夫重病未能治好去世了,留下她和两个儿子,孩子的年龄与成林和从林差不多大。大儿子现在母亲那里抚养。半路夫妻成婚,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就这样过起了日子。经过几天的接触了解,兴旺觉得玉兰能说会道,很是善解人意,而且相貌也比原来的妻子强很多。他决心要好好对待玉兰母子,绝不再朝三暮四,承担起男人应该负的责任。
生活如温暖的阳光,又重新照射在兴旺的身上。兴旺信心百倍,他每天早出晚归跟随土建队打工砌墙。不久,他在村中心附近弄了一大块房基地。在房基地一头先建起了五间房,住人并开起零售生活品门市。媳妇玉兰善于经营。兴旺让两个儿子也一起住在新房里。但玉兰发现兴旺的老二任性不听话,就让兴旺把孩子放到他奶奶那儿抚养。现在兴旺和玉兰身边两个儿子,一个是玉兰的,一个是兴旺的老大成林。
时光飞逝。两个人一人打工,一人在家经营门市。虽说是两个儿子在身边,但其实是关照四个儿子。玉兰回娘家比较频繁,她要把大儿子培养成才。兴旺的挣得钱都交给玉兰保管。眼看着四个儿子快要长大成人,他们的大儿子都是十八岁了。玉兰的大儿子高中毕业回家不再上学。兴旺的成林已经加入土建队开始打工。有一天,玉兰对兴旺说:
“我要在我老家的地里盖一座养鸡场,估算下来需要五万块钱。我现在手里有两万,怎么办呀?”
“盖养鸡场?在我家的地里建造也行啊,钱可以想办法。”
“在我家吧!反正盖是咱俩,以后收入也是咱俩的。可是还差三万呢?”
兴旺听着玉兰话,心里有了底。可差此三万,他也没有办法。玉兰见兴旺不作声,接着又说:
“你继承了你二叔的家业,他们老两口埋葬时都是你给他们送的终,可别忘了。对了,他们的那幅庄子难道不可以卖吗?”
“卖掉?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咱有好几块房基地,还不够住吗?”
“那好吧,卖了吧!”
兴旺开始在村里卖他二叔的老庄子。过了几天,那庄子被同村的人以三万元买去了。兴旺把卖宅子的钱交给了玉兰。玉兰回到她老家,在自己的田地里建起了养鸡场。建的时候,兴旺全天在现场忙前忙后。鸡场建成了,小鸡购进了不少。
鸡场里由玉兰的大儿子掌管。玉兰和兴旺也尽心尽力。兴旺有时想出去打打工,可玉兰却不让。玉兰总说,“这自家的活放着不做,去给人家出力,不合算!”兴旺打消了念头,一心一意地扑在养鸡场里。
兴旺的二儿子从林已十六岁了,他放弃了学业,跟随村里的打桩队伍外出打桩挣钱。又过了两年。玉兰的大儿子结婚了,兴旺的大儿子也结婚了。从林看着哥哥住到了老家房屋,自己还没有结婚的房屋可住。新地方有继母的门市,新地方还有大片的面积空着,建新房充足有余。他跟父母商量。父母同意了他的想法。第二年春天,从林把积攒的十万元交给了父亲,自己继续上班。兴旺联系到建民房的施工队,在自家院子里开始施工。二层小楼的主体结构一个月建成了。又过了三四个月,从林又拿了一些钱回来交给兴旺。兴旺又张罗着把抹灰和装修完成。
看着建好的二层新房,玉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回去了老家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兴旺找过去,玉兰说道:
“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现在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要么我们就住在养鸡场过一辈子吧!”
兴旺听了很是不高兴。“你想怎么样啊?”
“要么我不回去,除非---”
“除非什么,你快说呀?”
“把那二层楼房写上我的名字,列好字句!”
兴旺沉默了一会儿,别管怎样不能失去这个媳妇呀。兴旺答应了,心想“先把她哄回去再说。”玉兰得到了由兴旺签字的属于自己的二层楼房所有权证明。
玉兰和兴旺回到了家。现在兴旺忙完了盖房子,玉兰又让兴旺去养鸡场帮忙。对于在养鸡场出力干活,玉兰母子从未给过兴旺一个钱。玉兰的大儿子结婚前就盖好了漂亮的二层楼房,建楼房所花的钱都是来自养鸡场的收入。兴旺心里清楚,他在养鸡场投入了大部分的钱财和劳力却没有回报,但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事了,只要媳妇能跟自己好别的什么都好说,一切都可以听她的。
又过了一年,兴旺的干活力气随着身体的下降,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是玉兰对他的要求依然如故。他把自己的状况跟玉兰诉说,玉兰不以为然,对兴旺并未表示出多大的关心。兴旺明白,玉兰还要攒钱给她的二儿子盖房。“那就这样干吧!”兴旺无奈。又过了一段时间,兴旺在鸡场干活时,时而出现头晕,有时候两腿无力还有麻木的感觉。有时候难受得厉害了,他就坐下休息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竟然不能再干活了。玉兰并没有带他去医院看病,而把他送回了家里。到家后,玉兰推说鸡场太忙又回到了养鸡场。成林看到父亲这个样子,马上给从林打电话说了病情,并带兴旺去县医院检查。兴旺身体瘫痪了,成林明白病情后,遵照医生的嘱咐,拿了一些药回来给父亲治疗。
被病痛折磨的兴旺,时不时地给玉兰联系。玉兰总说养鸡场太忙,回不来。有时匆匆地回来一趟表示一下“关心”,就又回去了。现在照顾自己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兴旺病情减轻了一些。兴旺渐渐地明白过来。“玉兰根本就不爱自己,甚至就没有在乎过自己。她嫁给自己,只是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的钱财和劳动,以达到给自己儿子成家立业的目的。”想到此,兴旺禁不住黯然泪下。
他把二儿子叫到身边,说:
“从林,爹对不起你。你把挣的钱都投进了房子。可是这新房子---,唉,我给你后娘签了证明。要想让她放弃这个权力,需要费些周折。”然后他向从林说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第二天,从林找到本村的党支部书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请求村委会出面,好帮助自己解决此事。又过了一段时间,村里的村支书和村长等,还有从林一起,找到了玉兰的养鸡场。经过与玉兰一番谈判,最终从林付给玉兰一万多元钱,玉兰交出了那张证明。
深秋,天气渐凉,风声萧瑟,树叶纷纷地落在地面和树根处。兴旺的病虽说一直在医治,但由于病情积累时间过长,脑血管出现堵塞以及硬化,躯体瘫痪的状态难以恢复。他常常发声叹息,悔恨、自责、气愤,情绪低落很不稳定。不久,兴旺一命呜呼。49岁的对媳妇忠心的兴旺,就这样“走”了!他留给周围的人长长的思考和深深的回味:“人究竟怎样才能把握住前进的正确方向,如何经营好婚姻和家庭,怎样才能支配属于自己的劳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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