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帆的韩先生

昨天放学，有事去三姐家。和苹果一路走过去，看大坡上堵的长长的车队，想起了“狭路相逢”，不是“勇”者胜，而是“窄”者胜。——小汽车比公交车好走，公交车比大卡车好走，但是，摩托车又比小汽车好走，自行车比摩托车好走……最好走的，是只身！

我的两条腿不停地迈，苹果的四条腿频繁替换，我们都走出老远了，堵着的车还纹丝没有动。

到了三姐家，说了会儿话，又回转。因为不赶公交车，也不怕天晚了大路“关门”了，我们并不太着急。但是，毕竟快八点了，还是早点回到家的好，六点半都黑透透的天，八点已经算是很晚了。

回去，我们选择强人街走，有路灯有商铺的灯有路边摊的灯，灿烂得很。

我们正全神走着，突然听到一声“韩老师”。我回头。——我的姓本来就孤僻，又是称“老师”的，我肯定是叫自己的。一个女孩，面容熟稔，但是在路灯下我一时大脑短路。“韩老师，您怎么在这儿？”我才看清，是刘芳帆，一三年带的那个班的孩子。几年没见，她的眉眼长开了，有了少女的妖娆。不像当初七年级时，还是一块璞玉，浑圆圆的模样——时光真是个伟大的雕刻家。

刘芳帆的韩先生

“芳帆怎么会在这里？我刚刚去我姐家，现在往回走。”“老师，我出来上辅导班，补数学。刚刚下课，准备回学校。”“哦，一个人吗？”“还有个同学，一起出来的，她还要在上一节课，我不准备等她了。买了点吃的，就要回校了。”“也好，早点回去，这么晚了，天又冷。您是每天都来补课吗？一对一？”“也不是一对一，就是个辅导班。我们每天晚自习出来补。”“芳帆是理科吧？今年应该能考个好大学吧？”“是的，老师，是理科。我想，最起码考个本科吧。”“肯定能的。您是咱班最有灵性的孩子。”她羞赧地笑了笑，低了头。

刘芳帆，是我的学习委员和语文课代表，在入班的“自我介绍”上，她就表现得异于常人，口齿伶俐，别出心裁，我当即就确定了她的“职务”。后来，她真的处处别致，她的作文，有一般孩子所写不出来的新意。

我带那个班，真是费尽心力。那一年，暑假我刚刚去西安打七回来，接任班主任。我是有很大的“教育愿景”的。我想把孩子们带好，想了很多很多办法。我们依照“蔡芸芝先生”“许广平先生”的称呼，孩子们课上课下，作文内外，一直称“韩先生”。

除了每天督促他们跑长长的操，我还鼓励他们每天写日记。在同学们的努力下，我在我当时的网易博客“波上韩嫣”上开辟了“学生习作”专栏，发表他们的作文。经过审核的作文，每周回去，打成电子稿发在我的邮箱里，有作者，有责任编辑。——因为不是所有同学家里都有电脑，没有电脑的同学就把作文交给有电脑的同学，由人家代他“编辑”。——然后，我发表在博客里。当然，我也每天写博文。

网易博客是个开放式的空间，在百度上可以直接搜得到。

我们坚持了好几个月，原准备在期末时把所有文章结集打印出来，留个纪念。我们卯足了劲儿！

谁料到，四月底的一天，我竟然昏睡不醒——我彻底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

我慢慢抽丝，抽了几年。那届学生七年级期末了，我没有好；他们八年级了，我还在吃药；他们初中毕业了，我还辗转在各个医院之间。如今，他们都已经高三了，我也离开当初的学校第三年了。

真是世事变迁！

“老师，咱们当时不是写了很多作文在网上吗？”“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结……”怎么会呢？我哪里做得不妥吗？我在心里嘀咕。“老师，有一篇作文署的是我的名字，但不是我写的。我一直为这件事内疚。它是赵晓舟的作文。”“哦，这么件事啊。很简单呀，我把它的作者姓名改过来就是了。是哪一篇呢？大概几月份的文章？”“我不记得时间了，作文题目是《品味幸福》。”“有题目就容易找，您放心，我回头给改过来。对了，赵晓舟都不上学了？”“他不上学好久了，老师。”我们为赵晓舟的早早退学唏嘘了一番。

然后，她问了我的电话号码，“我问过咱班好多同学，都说不知道您的电话。这下可好了。”“我的号码一直都没变的。”她拿出手机，智能的，输入了。

然后，我们话别。我和苹果继续走路。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四十多了，没有蒸脚，没有艾灸，直接洗了脚睡觉——往常这个时候，我已经入睡多时了。

偶遇刘芳帆，刘芳帆为很久很久以前的小事挂怀，让我……也许，很多在大人眼里看起来很小的事，在孩子那里却是很大很大，而且，随着她的年龄的增长，那件事会更大更大。

教书育人，岂能马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