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还生草(End)

作者: ATOM原子 | 来源:发表于2019-03-23 19:21 被阅读19次

    第二天早晨,姚警官、张慧、李欣、姜心悦、鲍里索夫、总统以及我,众人一同聚集在了旅馆的大厅中。

    看来姚警官的确是和总统的父亲关系匪浅啊……自己曾经领导的儿子一声令下,就带着诸位嫌疑人前来集合了,除了姚警官,大家此时都不太相信这个二十岁的头发不多的大学生,居然要宣布他对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推断。而我则迫不及待的想听一听总统的推理是否想他自己曾经吹嘘的一样名副其实。

    总统面向大家,直入主题:“这么早给各位叫到这里,是想说一下我对于这起案子的见解,当然大家可能暂时还不相信我,我的推理也未必完全正确,大家可以随时提出质疑和讨论。”

    “哈哈,你这副样子哎真有点你父亲当年的神韵呢。”姚警官笑着说。

    “哈哈哈姚警官过奖了,那我先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这后两起案件中,樊珍的尸体和郭畅的尸体,有没有什么较为明显的区别呢?”

    “嗯……二者都是被利器割断颈动脉,失血过多致死,从尸体本身来看死亡方式区别不大吧,同时几乎都没有看到死者挣扎的痕迹。”

    总统点点头:“是的,的确大体上看二者死状相似,但有一个细小的区别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樊珍的脖颈处只有一条刀伤,几乎是被利落地一刀切段动脉,但郭畅的脖颈处却又十条左右的胡乱的划痕,乃至血肉模糊。”

    “的确,那又能说明什么呢?难道说明杀死郭畅的凶手视力不好吗?难道是樊珍?”

    “一开始我和小路也这么怀疑,但是首先樊珍没有任何杀死郭畅的动机,即便他欠下了酒债,他只杀死一个酒馆老板没有任何意义,同时,假设郭畅刚刚帮助他杀死了自己之前一直仇恨的母亲,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总统接着说:“目前我们只发现了一把刀子,其实这把刀子很可能是后两起案子的共同凶器。因为其实凶手杀了人之后完全没有必要将凶器留在现场,郭畅的现场中凶手的确是这么做的,但是很奇怪的是,樊珍的现场凶手却直接将凶器留在现场,这一个行为反而是不正常的,甚至……有点刻意。”

    “刻意?”

    “没错,你们想一想,后两起凶杀案中,只留下了一把刀子,同时刀子上还出现了一个指纹!这仿佛是凶手故意告诉警察:刀子上的指纹所有者,就是杀害后两个人的凶手!而同时,这两个人还都与王秀兰有仇,因此樊铁柱复生,为王秀兰复仇的故事,很容易就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了。同时为了更容易引导大家,凶手还在樊珍墙壁上刻满了还生!这一切行为不正是有意将大家的判断引向那个传说吗?”

    “那么你是说这两起凶杀案,凶手不是樊铁柱?”李欣问道。

    “当然不是了……这种借助传说的伎俩骗的了这里的村民,可骗不过我哦,我可是相信科学的。”总统继续说道,“所以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后两起案子的所有行为都是凶手可以设下的一个局,但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它依旧困扰着我:为什么凶手在郭畅脖颈上乱划多刀,只在樊珍脖颈上划一刀?如果让它变成一起复仇的连环杀人案,当然作案手法要相当一致才行啊。”

    “想了想,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是凶手不得不这么做!无论是划了多刀,还是只划一刀,凶手都是刻意为之!”

    我们有写迷糊:“那凶手可以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我们先想一想樊珍案,最有意思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凶手要在墙上写如此多的血字?即使他只是想让大家认为这是樊铁柱还生杀人,也其实只需要写一个‘还生’就足够了, 凶手在案发现场写满了墙壁,耗费如此多的时间,显然是对于自身极其不利的,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除非……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得警方曾作出推断,写下这么多的血字,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对,时间。”总统笑着点了点头,“凶手这么做,就是要让大家认为,在樊珍2点钟死亡之后,凶手显然又在现场停留了至少1个小时,这样的话,如果凶手在3点钟的时候出现在了这个旅馆——旅馆与那里的距离至少需要30分钟——那么显然他就会被排除嫌疑了!”

    我突然长大了嘴巴:“难道你是说,凶手就是……”

    “没错,凶手恰恰是在第三起案件中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鲍里索夫!”

    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有姚警官发话了:“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凶手之前就迷晕了樊珍,然后在他晕倒后,比如12点-2点的时间里,用针筒之类的抽出他的血,然后用1个小时在房间里写上血字,然后再在2点钟杀掉他,然后花半小时赶回旅馆?”

    总统看着姚警官,露出了意外深长的微笑:“姚警官,你再想一想,如果这样的话,法医验尸的时候,樊珍的身上必然会出现明显的针眼吧,但针眼并没有出现。”

    “等等,死者脖颈处不是有一道伤口吗,凶手用伤口掩饰住针眼也可以啊?”我问道。

    “给你一把刀,只能有一次机会,划一个伤口,那么小的针眼,你能保证一刀就能让伤口和针眼重合吗?”总统转向我。

    “显然不能……而且事实上,樊珍脖子上的伤口非常细,并且可以看出在划刀的时候速度极快,没有任何停顿,针眼不可能是在伤口之上的。”姚警官说道。

    气氛又陷入了寂静,良久,我抬起头来说道:“这样的话,凶手只能是在樊珍死后,利用他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写的血字了,而且DNA已经证实,血字的确就是凶手的血,所以只有这种可能性了。这样的话,鲍里索夫先生怎么可能是凶手?不可能啊。”

    总统又露出了微笑:“很好,凶手就是想让大家这么认为。”

    “你是说……”

    “又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上了,为什么凶手要刻意把樊珍的伤口制造成那样简练呢?就是为了否定我们刚才的推想,这么一想也就解释得通了吧。不过我们先不急于解开这个谜题,我们先来讨论之前郭畅脖颈上粗糙的伤口,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做,大家现在是不是明白了呢?”

    “掩盖针眼?!”姚警官大声喊了出来。

    总统点点头:“没错,不过大家可能又有疑惑了:凶手又没在郭畅身边写下血字,为什么非要之前抽死者的血呢?除非他抽血并不是为了写下血字,而只是让死者失血死亡。”

    “啊?那为什么凶手不直接用刀啊?”我问道。

    “如果用刀的话,势必会在当场留下大量血迹,这样的话就无法掩盖凶手转移现场的事实了。”

    “你是说郭畅死亡地点并不是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姚警官发出了惊讶声。

    “没错,凶手事先在别的地点用针管从脖颈处抽掉死者体内大量血液,造成死者失血过多死亡,之后再将尸体转移到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将抽出的血液洒在尸体周围。”

    “但凶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仅仅是为了造成案发现场的假象吗?”我不禁疑问道。

    总统指了指手上的手表:“时间啊,时间。凶手这样做是为了让大家以为,真正的案发现场离自己很远,而如果自己当时正在和别人做访谈的话……显然就由此具备不在场证明了。”

    “你是说第二起案件的凶手也是……”李欣的声音充满了惊异。

    “没错,后两起案件的凶手都是鲍里索夫!他为自己制造了两次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鲍里索夫,这位俄罗斯记者的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总统继续说道:“7月2日晚,鲍里索夫故意约张慧阿姨来到自己的旅馆房间内进行访谈,但是别忘了,每人的旅馆房间都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凶手事前邀请郭畅6点来到自己屋内,将郭畅用诸如乙醚之类的麻醉药物迷晕之后,将其放在自己的卧室内,并且置放的位置一定是从客厅不能看到的角落。7点钟慧姨来到客厅接受采访,采访时长2小时,这期间凶手完全可以借口要到卧室找一些采访材料之类的,短暂回到卧室几次,借机用注射器从脖颈处抽掉郭畅的血液,并将血液放在专门的容器里留存,同时为了血液不快速凝固,可以采用加热等方式。大约8点钟,郭畅因失血过多死亡,9点钟访谈结束后,深夜里鲍里索夫将死者运送到距离旅馆足有1小时步行距离的河边——夜里旅馆前台无人,村里没有路灯,几乎所有村民都已入睡,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行踪。而在张慧阿姨的印象里,鲍里索夫的确是在7点到9点一直在房内对她进行采访,这样就为他构建了不在场证明的证词。在将尸体运到河边后,鲍里索夫将携带的死者血液倒在尸体周围,同时用刀子在脖颈上划下许多道伤口,乃至我们看到的已经血肉模糊,这让之前脖颈上的针眼消失不见。同时,他也知道尽管在抛尸地点距离村中有一定距离,但因为每天清晨都会有渔民在河中打鱼,因此也不必担心尸体不被及时发现——尸体尽早被发现显然更有利于确定准确死亡时间,从而让他的不在场证明存在意义。”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说得通,但在第三起案件中,鲍里索夫的不在场证明的确是无懈可击的啊。”姚警官接着问道。

    “姚警官,请问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DNA是否是独一无二的?”总统问道。

    “当然啊,每个人的DNA和别人的都会不同,这就像是指纹一样。”

    “不,DNA和指纹都是判断一个人身份的重要证据,但它们有一个细微的不同就是……每个人的指纹的确都与他人不同,但是却可能存在两个人拥有完全相同的DNA。”

    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同卵双胞胎兄弟?!”

    总统冲我点点头:“没错,同卵生双胞胎兄弟拥有完全相同的DNA,这是一个出现在中学课本上的基本生物学知识。也就是说,第三起案件中,樊珍屋内墙上的血迹,完全有可能并不是他自己的血迹。”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声。

    “你是说樊珍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吗?!”见多识广的姚警官此时语气中也按耐不住惊讶。

    “之所以大家从来没有想起这种可能,是因为同卵双胞胎兄弟之间一定非常相像,但大家没有见过和樊珍一模一样的人。但这也很正常不是吗,因为樊珍双目失明,眼部始终缠着厚厚的绷带和戴着墨镜,但是如果你们仔细观察他白皙的皮肤,高挑的鼻梁,就会想象到,如果樊珍拥有眼睛,他的相貌和鲍里索夫几乎完全相同!也就是说,其实鲍里索夫是樊珍的双胞胎兄弟!”

    所有人都惊呆了,静穆的空气中没有丝毫的声响。

    “作为樊珍的双胞胎兄弟,鲍里索夫拥有和他完全相同的DNA,因此他只要提前将自己体内的血液抽出来,并采取措施保持血液的活性——为了防止失血过多,他甚至可以分好几次不同时间来一点一点抽出自己的血液。他可能是昨天中午就去到了樊珍家中,用乙醚将樊珍迷晕,之后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自己的血液在墙上写下血字,然后在大约2点钟的时候一刀将樊珍杀死,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到旅馆,在3点钟准时对我和小路进行采访。顺便说一下,因为基因的原因,其实鲍里索夫拥有和樊珍极为相似的尖锐嗓音,只不过他平时和大家说话的时候故意用那种蹩脚的中文,大家就忽视了他们之间嗓音的相似性,但是当他用流畅的中文给姜心悦打电话的时候,声音的相似性让姜心悦认为对方就是樊珍本人。而鲍里索夫给姜心悦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尸体被今早发现,从而让警方得出准确的死亡事件,好让自己设计的不在场证明得以实现。”

    总统讲述之后,大家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我想起了一个最让人困惑的问题:“那总统,杀死樊珍的凶器上的指纹到底是谁的呢?事实证明指纹也不是鲍里索夫的啊。”

    “我们回想一下,警方将凶器上的指纹都与哪些人的指纹作了对比呢?是我和小路,慧姨,鲍里索夫,姜心悦,李欣,樊珍,郭畅,这八个人其实是在第一期案件之后警方采集的八个人的指纹,而似乎也只有这八个人才和樊珍有关系——但大家还忽略了一个人。”

    “你不会说真的是樊铁柱吧?但按你刚才的推理樊珍并不是被还生的樊铁柱杀死的啊?”李欣问道。

    “当然不是樊铁柱的,但其实还有一个人,她也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王秀兰?!”姚警官几乎叫了出来。

    “没错,但在第一起案件之中,警方收集指纹的目的是确认除了王秀兰还有谁碰过那个杯子,显然没必要再采集王秀兰的指纹,第三起案件中,早已死去的王秀兰更不可能进入大家的怀疑视线之中。但是凶手正是利用了大家的这个盲区,实际上凶手在第一起案件之中,就早已谋划好了之后的一切行动,他当时就准备好了第二、三起案件要使用的刀子,在王秀兰死后将她的指纹按在了刀把上面,之后自己作案的过程中都穿戴手套,这样刀把上面就只有王秀兰的指纹。而利用王秀兰指纹的最重要意义其实不仅仅是用一个查不到的指纹扰乱警方的视线,而是凶手清楚,他可以借此让大家以为是一个死去多年的樊铁柱的灵魂复生,为妻子完成了复仇。鲍里索夫在昨晚的讨论中,故意借墙壁上的血字‘还生’,引导大家认为是樊铁柱还生杀人,于是大家理所当然讨论起了哪里能找到樊铁柱的指纹,结论就是指纹在樊铁柱的上锁的遗物上面。但大家忽略了一点:樊铁柱的遗物除了有他本人的指纹之外,当然还有他妻子的指纹!因此发现指纹吻合之后,大家就更理所当然的认为刀把上面的就是樊铁柱的指纹,实际这只是王秀兰女士的指纹罢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王秀兰也是鲍里索夫杀害的吗?”樊警官问道。

    “当然不是,鲍里索夫作为王秀兰的儿子,没有任何杀害自己母亲的动机,相反我认为,鲍里索夫此行来到梨树村,目的正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当他发现母亲被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以及郭畅威胁乃至殴打之后,他就动了对于樊珍和郭畅的杀机。这是他犯下之后两起案件的动机。”

    “那王秀兰到底是谁杀死的呢?”我不禁疑惑的问道。

    总统摇了摇头:“她并不是被谁杀死的……她是自杀身亡。”

    “你说什么?!”众人再一次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惊讶声。

    “王秀兰之死最大的一个疑点,其实是她的毒药。尽管她在诊所工作,但平时想要得到毒药其实是很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她体内检测出的致死的植物毒素。我之前一直在想,这种植物毒素来自哪里,直到案发之后我又一次回到现场观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总统顿了顿接着说:“在7月1号王秀兰还在世的时候,我和小路就进过她的房间,那时候我就感觉房间内有什么怪怪的。直到昨天晚上我再一次去到她房内的时候才发现,就是她衣柜顶上的那盆花!从房内其它摆设可以看出来,王秀兰是一个很喜欢养花的人,她的花大多也都放在窗台上,地上,茶几上等地方,唯独这一盆花——试想,花是为了观赏和养护的,谁会把一盆花放在两米高的衣柜顶上面?这只能说明一点,她清楚这盆花不能放在他人能轻易接触到的地方,同时又不能将这盆花扔掉,所以就只能放在高高的衣柜顶上。让我更加不寒而栗的是,在我们首次拜访王秀兰的时候,这盆花有两朵盛开的花,等到她死后,就只剩下一朵了!这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王秀兰的植物毒素就是来自这朵消失的花!而唯一能知道这盆花有毒,且摘下花提取毒素的,就只有王秀兰本人了。”

    总统搓了搓双手,略带兴奋地说道:“所以我向大家说一下我对于整个案件的推测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切的故事应该是起源于三十年前,地点不是在这个村庄,而是那条河上面的一座岛,名叫珍宝岛。”

    说完,总统向着窗外,指了指远方缓缓流淌的乌苏里江。

    “1969年,珍宝岛上发生了一起规模不小的战役,后人称之为‘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中苏军队在这座小岛上有过长达几个月的交火冲突,而这座岛尽管不大,却始终居住者一群当地的居民。”

    “王秀兰就是岛上居住的居民之一,当时有大量苏联军人来到了珍宝岛,在残酷的战争里,一位苏联军人受了重伤,他脱离了自己的部队,迷失在当地的村庄里,他四处求村民收留重伤的自己,由此认识了当时还是个年轻姑娘的王秀兰,因为种种原因家中只有王秀兰一人居住,于是她收留了那位苏联军人,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们之间悄悄产生了感情。可是苏联军人的伤情却时好时坏——他随身带来了当时中国境内还未拥有的现金的治疗感染的药剂,但最终突然恶化的伤情还是让他死去了。王秀兰慌忙地将苏联军人掩埋,却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随着当年珍宝岛战役的结束,王秀兰在同一年嫁给了住在河这一岸梨树村的樊铁柱——这大概是父母安排的亲事,王秀兰不得不服从。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王秀兰发现自己怀了孕!无论是因为机缘巧合还是主动寻求,她必须通过成亲来掩盖自己和苏联军人怀孕的事实。”

    “成亲后不久,王秀兰告知了樊铁柱她怀孕的消息,樊铁柱当然会很高兴。王秀兰顺利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可是她却惊恐地发现:两个孩子肤色白皙,更重要的是都拥有一双属于苏联人的蓝色眼睛!如果让樊铁柱和村里人看到孩子的相貌,一切事情都会被败露,于是王秀兰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刺瞎其中一个孩子的双眼!这样就能掩盖这双蓝色的眼睛,同时她将另外一个孩子,或许是悄悄拜托了当时在当地进行报道的苏联记者,将这个孩子带回苏联生活。而这个孩子,就是鲍里索夫先生。”

    我望向一动不动的鲍里索夫,他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了一丝忧伤。

    “这个村子里之前并没有关于还生草的传说,实际上我从慧姨那里听说,这个传说起源于珍宝岛——因此,应该是王秀兰将这个传说带到村子里面的。在结婚之后,尽管生下了失去双眼的樊珍,樊铁柱依然对王秀兰很好,但是因为樊铁柱其实丧失了生育能力,他们之间无法再生下第二个孩子,因此樊珍就成为了他们的独生子。”

    “好景不长,当上了县长之后的樊铁柱,之后因为被镰刀割伤,得了严重的感染疾病,在得知以当时中国的医学水平都没有能够治疗的药品时,王秀兰想起了苏联军人当时带来的苏联药——于是她死马当作活马医,将药剂注射到了樊铁柱体内,却发现樊铁柱奇迹般地痊愈了!村里人对于樊铁柱痊愈都惊讶不已,但是对于王秀兰来说,她必须要掩盖自己拥有苏联药品这一事实,于是她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珍宝岛上听说的关于还生草的传说,告诉村里人自己到处挖掘草药,也许是偶然情况下挖到了还生草,从而让病重的樊铁柱复生。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还生草的样子。”

    “于是村里人开始到处挖掘这神奇的草药,可是多年的尝试都失败了。大家开始怀疑是不是王秀兰自己故意隐瞒,想私吞还生草。直到几年后,樊铁柱被诊断出癌症晚期,这一次就算是先进的苏联药,也无法治愈樊铁柱,他也就因此一命呜呼。村里人看到这次王秀兰也不能挽救樊铁柱,也就打消了对于她的怀疑。”

    “但王秀兰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所编造的关于还生草的故事,却引起了亲生儿子樊珍的怀疑,樊珍为了还清自己欠的酒债不择手段,他固执地相信母亲手里一定拥有还生草,而得到还生草就能让自己大发横财,他以此为理由多次对母亲施加暴力,并且还纠集来自己的酒友一同前来威胁母亲。”

    “7月1日下午,郭畅为了占得先机,自己来到了王秀兰家中,并且为了威胁王秀兰交出还生草,他摔碎了桌上的水杯——就是案发现场碎裂的水杯,他的指纹也就因此粘在了上面。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一次威胁的举动,成为了压死王秀兰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同一天,在苏联,或者说俄罗斯,已经居住了三十年的鲍里索夫,第一次来到了这个村庄,他是为了寻找他的生母而来。当他下午两点钟来到王秀兰家里时,尽管已经相隔三十年,但王秀兰第一眼就确认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孩子。他的容貌与眼神,与自己曾经爱上的那位苏联战士,是如此的相像。”

    “可是她却选择了沉默,大概是她那时就已经做好了自己要结束生命的决定,曾经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两个亲人,其中一个已经与她反目为仇,另一个人,就成为了她在人间唯一的挂念,看到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男人,她心满意足,或许再无牵挂。”

    “于是她告诉鲍里索夫,等到夜里十点再来找她。等到鲍里索夫在月色下进入王秀兰的房屋时,只看到了母亲的尸体,以及她的遗书,遗书里王秀兰告诉了他一切,而他在当晚就下定了决定,要为母亲复仇。”

    “于是他将还在王秀兰手边的容器拿起,将还残留在其中的植物毒素涂抹在地上摔碎的水杯碎片中——他这么做是想扰乱警方视线,争取嫁祸给郭畅。之后他将容器洗净,并且从厨房拿出一把刀,用水洗净后,用母亲冰凉的手握住刀柄,在上面留下指纹。同时,他将母亲房间内的注射针筒、血液容器和乙醚麻醉剂拿出,作为之后作案的重要凶器。”

    “之后他便将自己的血液抽出,放在血袋里备用。2日下午,他约郭畅晚6点去他房间接受采访,在郭畅准时到达后,他用乙醚将郭畅迷晕,藏在房间的卧室里面,之后如我之前所说,利用慧姨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但实际上八点左右就通过抽血让郭畅死亡,深夜里将郭畅运到岸边,用刀在死者脖颈上划出多道伤口,并将郭畅的血倒在尸体下面。”

    “3日上午,鲍里索夫故意约我和小路下午3点去接受他的采访,同时他约樊珍中午某个时间和他见面。他在樊珍屋内用乙醚迷晕他,用樊珍的手机伪装樊珍给姜心悦打电话,让姜心悦下午3点来到樊珍屋内。之后他用事先准备好的自己的血液,在屋内墙上写满‘还生’,下午2点,他用那把刀划开樊珍的颈动脉,之后回到旅馆,准时对我们进行采访。至此,他就完成了所有的为母复仇的计划。”

    “鲍里索夫先生,你的所有犯罪行为都几乎是完美的,只是出了一个小的疏忽:当2号早上听说了死人之后,你大声敲隔壁的门,却只喊了李欣的名字,明明郭畅和李欣共住一屋,你为什么不喊郭畅的名字呢?只有一种可能,你早就知道郭畅已经死了。”

    总统讲述完后,大厅里寂静无声,仿佛这一段漫长的故事还在众人的耳边回响着。窗外正午的阳光投射下一地斑驳,不远处传来乌苏里江奔流的声音。

    鲍里索夫点了点头,他的嘴角边似乎还带着微笑。从他的口中吐出了流利标准的中文。

    “我自认为进行了完美的杀人计划,却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位年轻的侦探。”他看向总统,“我的确是被身为战地记者的父亲抚养长大,他当时正在乌苏里江畔进行报道,一个夜里,一位女子将怀抱里的婴儿托付给他,那就是我。长大之后,养父告诉我,我的生母是位中国人,我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这里,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却被我的亲兄弟折磨和威胁……”鲍里索夫抬起头,很难描述他的表情究竟是忧伤还是解脱,或许只能形容为平静。

    “这位年轻的侦探,你的推测几乎完全正确,只有一处错了。”

    “哪一处?”总统好奇地问道。

    “我的母亲之所以自杀,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被樊珍和郭畅那两个恶棍欺负,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为了向我的父亲赎罪。1969年,父亲身负重伤之后倒在了母亲家门口,当时20岁的母亲自己一人在家,她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上了战场。于是她将父亲带到家中,悉心照料,父亲的伤情也就逐渐好转,这段期间内的相处,让他们产生了爱情。”

    “但好景不长,不久后父亲的伤口又一次因感染而急剧恶化,奄奄一息的他让母亲给他注射他随身带来的药剂,但是那时不懂西医的母亲认为注射那些会害了父亲,于是她想起了小时候听父母讲过的,关于还生草的传说。关于还生草的样貌传说是这样的:绿色的茎叶,鲜红的花朵,一株茎叶上只能开出两朵花,对待环境的耐受力极强,在极度干旱的土壤中依然能生长。”

    “难道就是?!”我和总统发出了不约而同的惊讶声。

    “就是在她房间内,衣柜上面的那盆花。大家管它叫还生草,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一株草,而是一朵花。更可怕的是,花中蕴含着剧毒。”

    我们瞪大了眼睛。

    “但那时候天真的母亲以为传说中的还生草能救父亲的性命,她去野地里寻找,居然真的找到了本来极为罕见的这种植物——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将花朵碾碎让父亲服下,她本以为这能让奄奄一息的父亲痊愈,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父亲即刻停止的心跳声。也就是说,是我母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说这话的时候,鲍里索夫的眼神一直直视前方,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正因如此,母亲在这三十年来,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她一度希望自己服下还生草,去天堂找我的父亲,但当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决定要首先将她和父亲的孩子养育成人。”

    “但正如年轻侦探所说的一样,生下我们之后她发现我们都有着苏联人的面孔,蓝色的眼睛,她只能刺瞎樊珍的双眼,同时将我寄托给当时路过的苏联记者。同时,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还生草的种子种在了花盆之中,她一直等着有一天完成自己所有的使命之后,用和父亲同样的方式结束生命,结束自己背负多年的深深愧疚。所以当她看到我之后,在信中写到‘樊宝,我已没有牵挂,就请你原谅母亲最后的任性吧。’那时,她就决定好为自己的一生,安排下这样一个结局。”

    “樊宝……”我喃喃自语。

    “是啊,樊珍,樊宝,合在一起就是珍宝二字。这是母亲最初为我们想的名字,没有那年的珍宝岛,也就没有如今一切的故事。”鲍里索夫摇摇头,他的叹息声如同奔流的江水,渐行渐远,渐渐消逝。

    我还没回味过来的时候,鲍里索夫已经被姚警官带走了。听总统说,后来他在审判之前,就吞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还生草毒素,自杀身亡。

    在回去的列车上,我再一次回忆起这三天惊心动魄的故事,不由得对总统的推理五体投地。

    总统倒也还如以往,从不谦虚:“从当年我分析肯尼迪被刺事件你就应该早意识到我无可匹敌的推理能力了,现在才发现,有点太晚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对于这个案子,我还是有一个小的疑问。”

    “什么疑问啊?”

    “既然王秀兰早已知道,还生草根本没有还生的神奇作用,反而是一株有巨大毒性的植物,那她为什么面对樊珍等人,还誓死不交出它呢?”

    总统想了想。

    “大概,她只是为了不让它危害人间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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