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之缘
一场雪事,终是目光的幻灭。
送孩子上学回家的路上,空旷寂寥,四野无人,我忽地凝望周遭,到处都是雪,茫茫无际。彼时,我的心事像极了这漫天满地的雪,纷纷扰扰,杂乱不堪!
柴静说,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当至亲的人放弃了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懂了这句话。
那天我下午三点下班,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洗一大堆衣服。我问她我爸怎么还没回家?她说,你爸回老家给小麦打完药回来后,又返回老家了!我心生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母亲通通吐吐地说,你爸说你三爸出事了!听到这话,我起初没在意,以为三爸摔了一跤,亦或是跟人吵架了什么的。我继续追问母亲,到底怎么了?她望着别处轻轻地说,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吧。
“你三爸不在了!”
我心一惊!缓过神来问父亲,他说是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你赶紧回来!
我匆匆忙忙、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像狼狈的母鸡,心乱如麻地赶到了三爸的住处。一进门看到了灵堂,我心沉到了海底,下跪烧纸,作揖(父亲哇地一声哭了,嘴里念叨着,你三爸没有了……)。彼时我没有眼泪,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只相信三爸只是安静地睡着了。起身朝卧室一看,三爸静静地躺在炕上。头上盖着布。像睡着了一样,安祥如昨。
灵堂前家族人正商量着后事如何办理。陆陆续续姑母姑父赶到。两个姑母哭得凄厉,我的心紧了紧,仍然没落泪。在这初冬的夜晚,我在院子里燃起了一堆火,呆呆地望着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与三爸之间的来往。三爸是个耿直烈性的人。那年我在市里给人拉货,想要租个房子,他正好说他住处的附近有。我拉了一三轮车生活用品去了。那天他上班,我就自己在那个村子里到处找房子,可找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直到三爸下班回来,帮我只问了一两家,就找到了。令我惊讶的是,平时脾气古怪,讷言的他,那天特别能说。住下安顿好一切,他隔三差五会来看我,嘘寒问暖。虽然话不多还重复地说,可在那漆黑孤独的冬夜,心里特温暖。
我也去过他租的房子里,不到十平米的空间,堆满了东西,箱子,保险柜,以及各种捡来的杂物。他经常煮机器压的面条,有时连绿菜叶都没有,那样调上盐醋辣子就吃了。他平时就是这样节省。他去世后,当大家一起打开他的保险柜时,里面一沓一沓的钱,尽然还有零钱,总共三万多……我的心生生地疼,三爸真是太苦了,辛苦攒下的钱自己不舍得花,留下它有什么意义呀?
有次我给三爸拉什么东西,从租房的处往老家拉。拉到后,他非要给我钱,我坚决不要,他说这是加油费,我还是拒收。在我眼里,钱远远抵不过亲情,比钱重要的事还有很多。两个倔强的人碰到了一起。后来听妻子说,三爸买了桶奶粉给我孩子了。这就是他,别人可以欠他人情,他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守完第一个夜,天亮后安排火葬遗体。我们抬三爸上了灵车。车驶在无情的公路上,纸钱漫天飞,鞭炮鸣天……兄长还疾驰在武汉回老家的路上,星夜兼程。我想他那时的心情跟我回老家时的一样,心急如焚!我们抬三爸进了火葬房,三爸的女儿,我的堂妹撕心裂肺地哭,她试图冲进火葬室,我们拦住她,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心里却已哭成泪人!我哥没有见到三爸最后一面,等他赶到火葬场时,我手里端着接骨灰的盒子,看到他的时候,我泪眼婆娑,两人对视时,我头扭到了另一边,不经意间看到了头顶冒出了一缕黑烟……兄长看起来镇定自若,我知道他从武汉驱车千里疯狂地往回赶,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此刻他也跟我一样把悲痛强压在心底,等待某个时间要眼泪如瀑布一泻而下!还记得三爸在世时,兄长曾经计划说,三爸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女儿,所以他想到时要赡养三爸,养老送终。真是世事难料啊!
堂妹捧着骨灰盒回家的路上,一直哭着,哭声时大时小,凄凄钻我心。我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里两行液体缓缓流下,如鲠在喉,胸闷气短!
连续几个晚上守夜,我一点瞌睡都没有,除了发呆,就是和兄弟们说话。聊三爸的事情,聊人生的只言片语,聊完了又是发呆,沉默……等安埋了三爸后,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前前后后有很多事要操心,要跑腿。老家人过世要唱秦腔戏,我们请了一个戏班,给三爸好好唱了几天,算是追悼,三爸来人世一场,活一场人有个纪念吧。记得棺材抬起,孝布打肩的时候,我哭天喊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走到了坟地,不经意间我看到了兄长也跟我一样哭得鼻涕眼泪搅和在一起……在一片火光朦胧里堆起来一个土堆——坟地。
后来,我每天都会想到三爸,他的声音和容貌总是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开始整夜整夜地想他,我强迫自己不5要去想,可我发现我的脑袋自己控制不了。我感觉三爸他还在我周围,只是我看不见他,他能看见我。父亲也几次念叨,他兄弟没了,眼泪汪汪,不能自已!阴阳两隔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我焦虑、失眠、痛苦、无奈……
人生的幻灭感是彻骨的!死亡是每个人的宿命,我们都在排队朝着那个叫天国的地方赶去,只是走得早走得晚而已。
人到底有没有前生和来世?我越来越相信有(即使没有)。起码我魂归天国时,可以和亲人朋友们团聚,再一起活一世,我想人世该不会有遗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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