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兹要是一没素材了,就约文创大叔让他请我吃饭,每每都落个能脑满肠肥,满载而归。
今年开春以来我就没见过文创大叔,为的是眼见又到了穿短裤裙子的季节,这隔三差五就下馆子搓大饭,跟自取灭亡没啥区别。
我这人吧,还有个臭毛病,逢到别人请客时就胃口大开状态奇佳。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苦哈哈地节食三天,朋友一顿薄宴,我就能一顿干出前面三天的饭量。
要不是最近实在挖不出神啦鬼啦的灵异经历了,我几乎都快忘了还有文创大叔这么个人了,一个电话约出来撸串,他果然不负众望,又给我贡献了一个神奇的故事。
这故事说的是文创大叔的一个朋友,做记者的,现在也快退休了。他属于那种纯文人气质,而且还是那种老派儿文人的气质,扎扎实实就俩字儿:清高。
90年代的时候,这朋友因为采访任务认识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很喜欢他。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长辈喜欢子女那种慈爱。说起来老太太可不简单,她的丈夫是级别很高的国家官员,她自己也是离休干部,享受副部级待遇。
朋友第一次去采访,看老太太家人口众多非常热闹,后来知道其中一部分是工作人员,比如医护人员、生活秘书什么的;
另一部分呢,老太太管他们叫“孩子”,一些是亲戚家的后辈,一些是以前工作人员的孩子,比如以前警卫员的孩子(自然那警卫员现在也是级别不低的干部了)什么的,老太太夫妇那时候看这几个小孩儿很可爱,也总叫他们来家里玩,从学龄前就如此,慢慢地也就视如己出了。
当然老太太也有自己的子女和孙辈。但文创大叔这个朋友呢,由于是纯文人嘛,内心很敏感,所以总感觉这老太太有点儿形容不上来的怪,他甚至有点可怜她。
其实人家的生活水平比他好太多了,而且只要一个眼神,那些后辈们便争着过来服侍伺候,一个个春风满面笑靥如花。老太太呢,大多数时间是坐在躺椅上,沉默地摸着她养的那只猫。
文创大叔的朋友是带着报社的任务去的,完成任务就应该和老太太没有交集了,他也知道两人社会地位悬殊太大,总觉得有事没事再去找人家近乎巴结讨好,所以也就不去了。
但他不去,老太太叫人把电话打到报社,问小X怎么不来看我了。社长赶紧叫他去。没办法,每次这位朋友都是抱着安慰孤寡老人的慈善心情去看望。
他最少半个月就得去一次,如此大概有七、八年的样子。期间老太太问过他的家庭工作,他自认家庭工作都很好,从没张过一次嘴求老太太帮助。
有一天这朋友陪老太太去香山玩,他推着轮椅(老太太没毛病,但上了年纪,不愿意走的时候就坐轮椅)。老太太忽然问他,你觉得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他说没有啊。老太太说你这个孩子呀,真是个孩子(其实那会他都快四十了),你想想,这么些年了,我和你单独呆过吗?
他一想还真是,每次他去老太太家,那些后辈全都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像这样的独处从来没有过。
老太太叹口气说,算了,我跟你说说吧。
说什么呢?大概意思就是:所有人,包括老太太的子女,没有一个把她当作人的。或者把她当做靠山,或者把她当作门面,或者把她当作摇钱树,但就是没人拿她当个活生生的人。
所有人都陪着她,但是没人关心她想什么。她想看后辈和和气气的,但所有的后辈都在互相提防。仿佛她是一座金矿,只怕别人多拿了东西自己吃了亏。所以她看上去很幸福,但其实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人在乎她的意愿。
为什么对文创大叔的朋友好?因为他是唯一把她当作一个老人的人。
听得朋友热泪盈眶。
老太太又问,你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们没跟那么紧?
文创大叔的朋友照例又不知道。
老太太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说他们不行,当年小日本儿那么厉害,还是被我们耍的团团转。我要想甩开他们,用这么点儿(伸出个小手指)脑子就够了。
文创大叔的朋友说那以前为什么不甩开呢?老太太叹口气,说都是自己孩子,我斗赢了他们又有什么用,今天是有事和你商量。
啥事呢?老太太说,除了你,还有一个把我当人的就是它了。谁呀?那只猫。老太太说这只猫陪伴了我三十年。
朋友不信,猫能活十几年就不错了,而且相识这七八年里,他亲眼看见原来的老猫死了,这只是新买来的小猫。
老太太说就是这个意思:老X(就是她丈夫)走的时候,跟我说,我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怎么办呀?当时我还不信,说有那么多孩子呢,他说那些你指不上的。说完,他给了我一个小瓶。
他这个人,一辈子唯物主义,临死了,找他当年救过的一个道长要来这个小瓶,里面的东西,可以转魂,就是把甲的魂转到乙身上。理论上,只要瓶里的药末还有,甲就可以不死。
但第一这药很难炼,第二这药也是分等级的,给的这瓶,是道长的师傅炼的。道长还炼不出这个水平的,然而就是他师傅炼的,也仅能让猫狗之类的小动物转魂而已。
文创大叔的朋友都听傻了。
老太太说那些“孩子”们都不知道,以前的猫,都是我自己找来,现在我身体不行了,想请你帮我找一只猫(不是随便找的,也要匹配)。
朋友自然满口答应,但内心里还是不信。老太太说你找来就是了。
他说好,又猛然想起一事,说你这猫也才几岁,着什么急呢?老太太说如果转魂,猫不能超过六岁。
过了几天,他真给找来一只小奶猫。
老太太很高兴,留下了。
第二天再去时,那只老猫已经死了。朋友还不信转魂的事,但一看那小奶猫一夜之间竟已习得了老猫所有本领,动作自然娴熟,又不由得他不信了。
听文创大叔讲完这故事,我惊诧得目瞪口呆之余,深有所感的是中国真正的管理学大师都在体制内啊,就私营民营企业Boss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给老太太提鞋都不配。
不过在对待猫的事情老太太上未免有些利己主义了,毕竟被换魂的猫咪也是无辜的。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也有可能换的就是她老头子的魂呢?毕竟给人度魂这种事,以老太太那么老谋深算肯定不会对非亲非故的人坦诚以告吧。
啧啧啧……当真是细思极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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