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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吉他。
那把老吉他。
加了一个字,因为它真的挺老了。那个曾抱着它假装弹唱的我老了,那个曾在它的音箱里塞好几页信纸的少年也老了。
那时候我在老家复读,高四,寄住在姑姑家,这把老吉他就是姑姑的,现在它已变成姑姑家新房子的装饰,这次重回故乡又看到它,才发现世界上最难的不是记住而是忘掉。
第一次见到他是刚刚办好转学的那个三月的晚上。班主任带我去教室,晚自习时间,整栋大楼灯火通明,但我们的教室却是黑压压的,感觉全是男生。老师说班里加上我共72人,5个女生。他坐在第一排,一眼扫过觉得他跟别的男生不太一样,干净文气,不觉多看了一眼……
第二天,老师把我的桌椅放在了他的旁边。
做同桌的日子,是我这辈子做学生最不合格的一段日子,每个晚自习都在聊天,不知道都聊了些什么,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个话多的人。
后来,他走他的学霸路,我走我的学渣路,毕业考试之后我就躲到乡下小姑家再不见人,等着九月复读。乡下的日子很滋润,小姑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每天晚上点灯熬夜看书到半夜,早晨睡到鸡不再叫,有时会给内蒙的同学写写信,有时会发发神经写写诗……
过了高考的日子。
过了报志愿的日子。
我从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怦然心动”,但有一天,我忽然记起那个同桌的少年,知道优秀的他肯定在等某所重点大学的通知书了,心里却忍不住诅咒他不要考上任何学校……这样诅咒了一些日子,又担心起来,担心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了,那怎么可以呢……唉唉,呸呸,赶紧甩头,赶紧忘掉忘掉忘掉……
然而,时隔二十几年,我都没有忘掉那个夏天每天醒来便萦绕于心的那种纠结,尽管那时还不常用“纠结”这个词。
尽管那时少不更事,但现在想来,那时的直觉是对的,我们就该是两条平行线,后来的遇见,实在是造化弄人。
八月,我回到城里,姑姑费了很多心思才帮我找好了复读,那天晚上,姑姑带我去给帮忙的人送了礼,又去见了班主任,回家的路上经过热闹的夜市,我低头走路,想着这来之不易的复读,想着自己再不可以做学渣了,就这样走着、想着,迎面撞上一个白衬衣,抬头,是他……
问我的地址,我说了。
九月开学,我学得很拼,成绩一路上升,他偶尔有信,我也会回。
寒假我,妈妈不远万里回来看我,每天在姑姑家厨房忙碌着给我做好吃的。有一天爷爷过来,说有人去他那里找我,他就带过来了,我一看,站在爷爷身后的,是他。
在妈妈面前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明察秋毫的妈妈也不动声色,跟我们一起聊天,相谈甚欢。
记得那天他跟我们一起吃的晚饭,走的时候借走了那把吉他。还回来的时候,音箱里塞了好几页信纸,写满了字。后来,这几页纸跟很多很多页纸一起,烧开了一大壶水……
很多年里,生活的不易让我以为把这些都忘了,先生也从不提起,他一直认为这是我心底不可触碰的。
没什么不可触碰。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重新联系上的那年清明前,他说要回老家上坟,问我妈妈的墓地在哪里,说会代我去看望,我道了谢,没说地址,他又发来信息,继续询问地址,还问: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那一刻我才知道,眼泪是真的可以“唰”的流下来……
…… …… ……
先写到这儿吧,本命年,愿诸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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