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3日 星期五 天气雨
在极度不适中,我读完了弗兰克所著的《活出意义来》一书。
这是一本关于二战集中营经历以及对经历进行解读的书。
这种不适,并非在于身体层面,而是在于精神和心灵层面。
然而,当读完这本书,却又感到无与伦比的轻松和自在,还有坦然与安宁。
一直萦绕于心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竟也随之消失;隐隐感觉自身发生了某种巨大却又微妙到难以言说的变化。
1
弗兰克,他曾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囚犯,有过漫长的牢狱生涯,在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他的双亲、哥哥、妻子,要么死在牢营里,要么消失在煤气间。
他不仅失去了几乎所有至亲之人,而且自身也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刚被俘虏时,差点被送进洗澡间和火葬场。
侥幸逃脱死亡的魔爪后,第二天又被剥夺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财产证件,以及著作手稿,还有甚至连身上所有地方的毛发都被剔去。
“全身的赤裸,使得我们认清一个事实:此际,我们除了这光秃秃的一身,的的确确是一无所有了。”
此后,他过着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里用“猪狗不如”一词,并无半分的不实或者幽默成分,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他所处的环境是怎样的呢?
“周遭的一切现象,即使只是外表的样子,就足以令人作呕。”
“在营中的幢幢房舍之间,堆着成堆的秽物。”
“睡的是一层层搭架起来的木床,每张床款约六尺半到八尺,却挤了九条大汉,而且分盖两天毯子。”
“食物严重缺乏,渴望食物成为俘虏的原始本能,精神生活的重心。”
“在囚禁的后半期,每日的口粮,只有一天一次的稀汤和少量的面包。”
同时,还要在双脚浮肿、穿着灌雪的破鞋、操作着粗重的苦工,经常衣衫单薄于酷寒之中,忍受酷霸的闷棍与拳脚以及其他形式的侮辱、苛虐。
“食物稀少,生存环境恶劣,工作繁重,精神压力巨大,随时有死亡威胁,家人音信全无,甚至很可能被关进其他集中营。”
我相信弗兰克所说,仅仅是为了自保,他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
2
身陷如此非人而恶劣的境遇,营中人如何自处呢?
从那段经历中解脱出来的弗兰克,将众多俘虏对集中营生活的心理反应分为两个阶段:
(1)第一阶段:震惊。
忧心忡忡的发现自己深陷奥斯维辛时,那种震惊和恐惧难以掩饰:奥斯维辛是恐怖的代名词,意味着煤气间,火葬场,大屠杀。
并对后来经历的一切都表示震惊,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承受:如一千五百人被关进只容纳两百人的库房里,拥挤到蹲下的地方都没有,饥寒交迫,四天之中只靠五盎司面包支撑度日;
初次筛选便判处约百分之九十的俘虏死刑,而留存下来的人,仅余赤裸光溜的身体。
活着的才是最难的。
“因为集中营里的每件事情,都是为叫囚犯丧失自主权而刻意设计的。生活上一切熟悉的目标全遭掠夺。”
“房舍之间堆着成堆的秽物,愈是努力去清除,愈是不得不要去接触。”
“挑粪时,如果粪水溅到脸上,只要他一显露出嫌恶的表情或企图揩去污物,酷霸立刻会给他一顿毒打。”
想到自杀是很正常的,很多人因为看不到希望而选择自我放弃,最后如愿以偿,死在集中营里。
(2)第二阶段:冷漠,寡情,感觉钝化。
这种症状,使得每个俘虏能够忍受无时不在的鞭笞,从而将自己裹在保护膜里。
看惯痛苦和死亡,甚至自身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痛苦和死亡的折磨,再见这些场景时已经生不起任何感觉了:
一名十二岁的男童走进病房,光着脚,在雪地里劳动了几个小时,脚趾头冻坏了,值班医生用镊子把已经坏死且冻成黑色的趾头一个个摘掉;
每当有人死去,冷眼旁观众俘虏靠近犹有温度的尸体,搜寻尸体身上的马铃薯,木鞋,外衣。
在茅舍一边,以冰冷的双手捧着一碗热汤,贪婪的啜着,旁边则是一具具尸体,他们呆滞而空洞的眼神正好盯着我,我自坦然地享受着温热的汤水。
简言之,随时提心吊胆、力图自保的日子,使得俘虏们的退化成原始的状态,与禽兽无异,不论身体还是精神,毫无自己的思想和意志。
3
很多人死去了。
至于死因,我们习惯性地会以为,是这恶劣非人的处境所致。
虽身处其中,但弗兰克以其职业的眼光,高超的内省能力,和超常的坚韧,敏锐地发现,真相并非如此。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人无论如何境遇,都适应得了。”
弗兰克结合观察以及自身亲历,发现:“对未来失去信心的俘虏,必然难逃劫数。随着信念的丧失,精神防线亦告丧失,此后,自然甘心沉沦,一任身心衰朽。”
同样,“看不出个人生命有何意义和目标,觉得活下去没意思的人,最悲惨了,很快就会迷失。”
但也有人直到最也不放弃希望,有人愿意将自己珍藏的一片面包分享于人,有人拒绝让自己沦为冷漠环境的奴隶,即使痛苦和死亡环绕威胁,他们也没有丧失这最后的自由。
弗兰克经过仔细的审视和分析,道:
“某些情境可能使人联想到非以某种方式来反应不可,但若分析到最后,却可发现,一个俘虏之所以变成怎样的人,实在是内心抉择的结果,而非纯粹的环境因素使然。”
因此,弗兰克得出结论:
“人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剥夺,唯独人性最后的自由——在任何境遇中选择一己态度的自由——不能被剥夺。”
即使是集中营那样的生活经历,也证实人依然有选择的余地,依然能够保留精神的自由和精神的独立。
“有待抉择的事情很多,随时随地都会有。每个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提供着抉择的机会。而你的抉择,恰恰决定了你究竟会不会屈从于强权、任其剥夺真我内在的自由;是否因自愿放弃自由与尊严,而沦为境遇的玩物。”
4
人是环境的产物,但并非环境的玩物。
打个比方,你是你父母所生,是他们的产物,但他们并不能决定你将成为怎样的你,至多是影响较大而已。
如果环境能决定一切,那么,而今的我便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城市里,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而是在农村的田地里挥洒着盲目的汗水,或者在某个工厂里头做着流水线,抑或是在某个私人作坊里头当着廉价的工人。
身处一种几乎剥夺所有外在自主权且倍受虐待的环境里,弗兰克也没有对境遇屈服,而是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自由,也是终极自由,那就是对待境遇的态度。
选择遇事时的态度,是一项谁也剥夺不了的自由:
没有任何一种境遇,客观上要你自暴自弃、自怨自艾才可应对,如果你陷入了这种状态,那是你自己甘愿选择的结果;
也没有任何一种身体缺陷能够强迫你发展扭曲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如果你扭曲了,也是自己不断抉择的产物。
如果环境真能够决定一切,这个世界就太简单也太乏味,会少很多励志精神的营养,会失去众多感人肺腑的拼搏努力。
正如《自卑与超越》一书里讲到:
“经历本身并不是导致成功与失败的原因,我们并非由我们的经历决定的,而是自决于我们所赋予这些经历的意义。”
“意义并非决于情境,我们通过赋予情境意义来决定自己。”
是我们自己的想法,或者,是我们自己对生活和生命的解读,决定了我们自己——你赋予生命什么样的意义,便会过着怎样的人生。
毕竟,经历虽免不了被迫,但选择用什么态度面对任何经历,如何对经历进行解毒,则是谁也剥夺不了、左右不了。
简言之,你不是非要去死不可,或者非要怎么样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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