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车站

(本文写于2002年)

婆婆的车站

车站并非正式的车站，它的唯一标记是一棵马路旁的小树。

马路那边正对着树的，是一条水泥路，一直通到村子里，村里唯一的一幢木结构老屋，是先生的老家。我们刚结婚时在乡下住过一阵，后来搬到镇上，两年前搬到了城里。现在老屋里，只居住着我的公公婆婆。

以前在镇上住时，离开老家不远，常常回去，回来时带点蔬菜什么的。村子里几乎家家种了蔬菜卖的，婆婆种蔬菜自有一套本领，现在年龄大了，种蔬菜不再是为了卖。我喜欢吃蔬菜，但是菜场里的蔬菜总是不尽如人意，农药和浸水问题令人头大。乡下自家种的蔬菜不用农药而且新鲜，我特别喜欢，住在市区的大伯家也喜欢。所以每次回老家，婆婆总是张罗着为我们弄好各种时令蔬菜，让我们带回去。有时候，公公会一早到我家，带来一大袋的蔬菜，没有蔬菜时，先生会开上摩托车回去拿。在镇上住时，我们几乎天天吃着乡下自家种的新鲜蔬菜。

搬到城里后，工作还在镇上。每天上下班乘班车，星期天也常常有事，去老家的机会少了，吃不到婆婆种的蔬菜了。每次吃饭，我总会对老公说，这蔬菜怎么没有你妈种的好吃啊？

每天上下班乘车，会从村子旁边的马路上经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婆婆开始候在路边的小树旁，等我们下班的班车开来，给我递上一袋蔬菜。时间长了，车上的老师、司机都习惯了，每天车子快到村子时，就有人问，车站快到了，今天有没有节目啊？而那棵小树，就成了车站的标记，远远的，可以看见婆婆或公公的瘦弱的身影，或是站在寒风里，或是站在烈日下……

每次递上来的口袋里，蔬菜整理得清清爽爽，有时候甚至是半成品：剥好的毛豆、蚕豆，杀好的母鸡、鸭子。有时候还有西瓜、草莓、番茄、玉米，全是我喜欢的。婆婆总忘不了问一声：孩子好吗？又叮嘱一声：带好孩子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总是不好意思叫她一声，而她从不介意，给我满脸的笑意。

那天，在车上和别人谈论得太热烈了，忘记去留意车站上有没有人。当车子开过车站时，才听见有老师在叫，说看见我婆婆在车站上。司机马上停车，车子已经开过了许多，婆婆拎了一大包的东西赶过来，坐在门口的老师赶急跑下去接。我把头伸出车窗，只见婆婆一路小跑着，我担心她摔着，情不自禁地喊：“妈，不要跑啊，不急啊。”等我接了东西坐稳了，车上的老师说，你叫婆婆叫得很亲切啊。我当时的反应是：我叫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原来当着众人的面叫婆婆一声妈，并不是什么好难的事啊。

最近，婆婆去了市区大伯家，公公上班，车站上不再有人等了。

车上同事已经习惯了没有节目的车站。而我，每次经过那里，总会不由自主看看小树，看看小树旁有没有婆婆的身影。虽然我已经迫不得已习惯吃城里菜场的蔬菜。

那车站，是我心灵的驿站，盛满了浓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