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夜笼罩着整个城市，逐渐蔓延进老人的心底。
“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已是老人生活的日常。
老人无助的倚在桂花树旁期望着子孙满堂的景象。风吹起，落叶纷飞，恍惚 间，老人又出现了幻象：一个小男孩趴在桂花树旁倒数着：“3,2,1,妈妈你躲好了吗？我来找你喽！”伴着桂花香，老人的笑甜进了心窝。
一阵凉风，目光不再空洞，老人回到了现实。眼前树旁散落一地的桂花，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与一桌冰冷的饭菜。
黑猫
2
今夜是儿子的头七，雾茫茫的，冷风吹落了满树的桂花。
老人颠着一双颤巍巍的小脚，挪出房间，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
泪无情地划过老人的脸，刺痛着老人的心，老人一遍遍撕心裂肺地唤着儿子的名字：“儿啊！我的儿啊！不要离开娘，娘等着你，回来啊，娘等着你，儿啊……”老人哭得几次昏过去，哭声如同在风中翻卷的枯枝败叶，院里的那棵桂花树上叶子也在颤抖。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弱了，嘶哑的声音变细了，夜又静了。
天亮了，晨曦的第一缕曙光照亮了窗子。
晨风的第一丝舒爽伴着花香轻抚着老人的脸庞，老人用力地支撑着经岁月磨砺过的身躯，打开窗户，眼中多的是孤寂与沧桑，泪水静静滑落，滴在手背上，飘在空气里中化作孤独等待的风……窗台上有一团黑影，是一只黑猫。
老人打开窗的举动，惊动了它，它慵懒地抬起头望着老人。但沉浸于无限悲怆之中的老人，并没有注意到它。直到黑猫蹭她的手时，才发觉到黑猫。起初老人并未在意，那猫却如通了人性一般，此后常常黏在老人身旁，用舌头舔舔老人的手，拿脸蹭蹭老人的腿。
老人抱起黑猫摸着它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娃，来陪陪我这个老东西吧。”老人喜欢和它说话，常说，别睡了，出去晒太阳。
夜晚，老人睡下时，猫都会钻进老人怀里。一天天过去，老人黄皱皱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饱经风霜的皱纹也舒展开来，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笑起来时眼里藏着满满的爱意，温暖如春风，抚过桂花枝头，吹醒了满树桂花。花香四溢，漫进老人的心。
黑猫
3
老人仍喜欢搬把小凳子，倚在窗前的桂花树旁，张望着，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白发已爬满她的发梢，憔悴的面孔划上了岁月的皱纹，但那双注视前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明亮，怀里紧紧的抱着年迈的黑猫。
邻里都劝她：“把这家伙丢了吧，都说啊，黑猫不吉利哩。”
可她也不听劝，那些人也只能叹息，后来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了。偶尔，邻里会窝在一起嗑瓜子，聊到那只黑猫。
“说起这猫啊，那老太婆可真是够惨的呀！你瞧瞧，丈夫死得早，她儿子好容易带大，有出息了，又死在马路上了。儿子刚死，这黑猫就来了。” “你说这猫是不是，和他儿子的死有关？搞不好真的不干净。” “要我说这猫肯定有问题，现在看来她这里都出了毛病。”那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指的是她的脑袋，“唉，真是造孽啊。”
其实老人并没有病，她知道，她只是在等，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在等她的儿子回来。
静静的夜，四下无人的庭院，她依旧倚坐在桂花树旁，抚摸着安睡的黑猫。儿子的身影映入脑海勾起缕缕情思，儿子的名字投入心湖泛起片片涟漪。她努力睁大眼睛，等着、盼着儿子回来，因为她知道儿子每天夜里都在窗前敲着玻璃——她依稀在梦里听见，却从未再见到儿子。
睡梦中每当敲窗声响起，她总能笑着，推开酣睡的窗棂，往窗外望去，但敲击声又随即消失了。
或许，儿子还在和她玩捉迷藏，他想再多看她一眼吧，她心底这样幸福地想，又睡下去将相思遥寄。
渐渐的，每天夜里她坐窗边，等待着敲击声再次响起。可是每一次又迷迷糊糊的睡去，醒来的时候黑猫不见了，或许又是出去玩了吧。她笑着，昨天又听见了！多么幸福啊，儿子又在和她玩捉迷藏呢！她习惯性地走到窗前的树旁，黑猫在窗台上，慵懒地梳理着它的毛发。
“嘿嘿，你这家伙，昨晚又上哪儿玩去了呀？她摸摸它稀得不能再稀的毛发，笑着，而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蹭蹭它颤巍巍的腿，只是无力的叫了一声回屋里了。
“哟！你这家伙还嫌弃我啊！”老人扶着窗框，又坐在她那小板凳上去了。
4
黑猫
这天，黑猫失踪了。
老人望着墨蓝的天空，怀里空空的，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或许它出去找吃的了吧，我今天给它东西他都不吃了呢，老人这样自我安慰着。“今天儿子又要和我玩捉迷藏了！”老人咧开嘴笑了，露出光光的牙床，房间里透着昏暗的灯光，“这次我一定要把这个小兔崽子抓个正着！”她这样想着。
这晚，如此恬淡与静逸的夜，却没有听见敲窗的声音了。
但直到老人睡着，黑猫也没回来。
老人醒来时，天昏沉沉的，心里空空的，好似丢了什么，她打开掩着的窗，站在窗前，却赫然看见窗台上躺着的黑影。
5
“听说了吗？王老太婆家的那只黑猫死了呀。”
“是啊，我看见了，她就瘫在窗旁痛哭呢。要不是我们那一帮人劝她，阻止她，恐怕她早就在医院里躺着呢。”
“哎，你们看见了吗？那王奶奶窗台上有好多黑毛呢。”
“看见了，看见了，她窗台上还有许多猫脚印呢。”
“我说嘛，那王老太每天在我的耳边念叨说昨晚她儿子又来看她了，还敲了她的窗户，我还以为她说胡话，没想到是猫干的呀。”
“怪不得王老太每天那么高兴，这没了猫怎么高兴得起来。”
“……”
邻里间唠嗑着，仿佛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6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雾，淡淡地洒在地上。一切都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显得那样遥远，远处的路灯让空气中弥漫着沉静的光芒，那光芒照在老人那浑浊而干涸却又常含泪水的眼睛。
老人想伸手摸一摸怀中的猫，直到摸到自己的腿，才想起，猫已经走了。
闭上眼，一声哀叹。
再睁眼，天又亮了。
老人起身，为猫碗又添上了新粮。
“回来吃一口吧，今天有鱼哦。”随后又坐上了小凳子，倚在桂花树旁……
夕辉透着繁密的枝叶，鱼鳞斑斑地闪烁着，却不那么刺眼。在桂花树下，伴着漫天飞舞的桂花，等待着桂花的花开又花落，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黑猫
转载自公众号：木棠文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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