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家乡工作,我时常习惯于在原上转悠,看看土地,看看野草。情感太炽烈了,以至于不能消化关于这块土地的种种意义。
祖籍于此的庄稼人,春种秋收,婚丧嫁娶,从黄牛、铁犁、碌碡、硙子往现代机械化演变,由洞穴而居朝砖瓦屋舍迁移,一代代人繁衍生息着。站在山峁望向川道,这处窄川两边的阔大原野啊,积沉和渗透了多少人与天地自然的精血,呈现着国之本色。昔日的新川水泥厂、一建司旧貌似乎已不复存在,翻新几番,黑洞洞的居民楼却仍旧杵在那儿,在宽敞的马路边,显得多余,也许早已人去楼空,也许留下的只是依旧对这块土地深深眷恋的上了年纪的老人。
沟是不深的,也没有水流,山洼里更不会有人家,也许曾经有过,因为有遗留下的半圆形的洞穴,它正好是山形的缩小,似乎从这里进去,就可以窥见山的内部世界。蓝天上是一层一层的云,黄土地上是指纹形的田,一块一块的,它们平行着,在天的尽头汇成一条弧线。当然,天的弧线也囊括了山的弧线,弧线渐渐地化作一点,直到太阳下山,也便消失了。一切都安静了,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料峭的寒风催促着你该回家了,在回村的路上,看不到羊粪蛋,更不会碰到放羊娃。
每当吃过后晌饭,村里的老年人会选择一块很“阳”的地方坐下,在巷子口的电杆下,原畔的石头上,她们怀里抱着,或者儿童车里推着自己的孙子,晒晒太阳,拉拉家常,散散心。这些小孩多半是留守儿童,有的刚上幼儿园,有的刚学会跑。
听长辈们说过,这块土地在铜川市也称得上大村落。八十年代初期,集体有村办煤矿,有商店,有医院,修配厂,拖拉机站,科研站,放映队,林场,展览馆等企事业居全。创造了许多銅川市第一。如,电视入户第一村,自行车入户第一村,农业机械化第一村,村级建医院第一村,村级建综合商店第一村,农业机械制造(扬场机,翻沙)第一村,村级建展览馆第一村。更有村民自豪地说,“沟对面那道梁上的人,一提把女子能嫁到咱这边,家长是分文彩礼不取,也满心欢喜的,咱这儿是电视里有影,广播里有声,报纸上有名。”
如今村里已经没有人了,严格来说是没有了年轻人,稍微有点文化的,或者长的顺顺当当的男女,基本都走了。于是就出现了一条又一条凋敝、空旷的乡村道路,或者一堆一堆抱着小孩的老年人,没有了曾经的生机,屋舍也变成了偶尔的回望,等有事了,才捎带着回村里看看,杂草爬满了窑前屋后的小径,占领了院落,荒芜的良田与土地显得无奈,整个似乎弥漫着衰败和凄凉的气息。他们走了,不见了,进城打工求生活,给娃陪读去了。望着这些老人,以及这空荡荡的村巷,你的脸上不得不出现悲哀和内心的惆怅。也是,种庄稼能挣几个钱,出去打工一天也一百多块,咋样都是生活,谁愿意窝在这村子里。罢了。
我是从这块土地走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脚步走向了愈来愈广阔的空间,而后多年又辗转回到了这里,这块土地又重新接纳了我。曾经的我何尝不是他们那样,进城求生活的人,又何尝不是一次次深情守望,一次次梦回故乡,可一觉醒来,仍是继续为一日三餐的生计而奔波着。那样的生活也许是苦难接着苦难的,可往往有无限的快乐在里头。人走了,不见了。亘古不变的是这块土地,呈现着国之本色。
孤村却是不孤的。随着美丽乡村的建设,这块土地被定位为“城市近郊区的生态,文化旅游型美丽乡村”。形成村域发展轴线,规划建设美丽乡村人居示范片区、红色旅游教育片区、历史文化村落、南凹古槐景区、果蔬种植区、粮食种植区,等等。未来重点发展第一产业和旅游业,形成以生态观光农业为主导产业,生态特色文化旅游业为支柱产业。一沟之隔的孟姜塬秦人村落乡村旅游伊始,独特的文化魅力吸引着无数来来往往的游人。景区的规划不只是制作一个旅游景点,更多的是这块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向自然界“盗梦”的有趣过程。
历尽几百年的沧桑变化之后,当下里,这块土地正在酝酿着无限的生机,而这也正是它所承载的理想。不久的将来,等你再次踏上,置身其中,坐看云起时——观景、品茶、读书、听曲......
孙阳
2017.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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