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其实我都没有好好的过一个真正的中秋,大前年外出实习,被老板骂了躲在卫生间哭,前年的时候在参加别人的婚礼,去年的时候在医院,今年在上班,都还没真正意识到要过中秋了,若不是同事群里讨论吃什么馅的月饼,我都忘了。
小时候是最爱过这种节的,觉得一过节就有东西吃了,馋得乐呵呵,长大了反而缺少了这种仪式感,往往都是一笑而过。
我在乡村长大,每年到了中秋节,父母都会到街上买那种散称的五仁月饼,现在想来真的难吃,可是过去不比现在有这么多种选择,再难吃,那也是当时唯一的美味。
我们那里不流行赏月,只是吃罢晚饭过后我就开始惦记着月饼,母亲提溜来了一袋月饼扔给我,我爸总说:这才刚放下筷子,管不住嘴。
奶奶总会笑着说:小孩子你就让她吃,中秋晚上不吃还等啥时候。
而我就像得到了默许一样,拆开包装咬一大口,满口的香与黏。
里面的冰糖总会硌牙,我每次都会挑出来扔掉。
我递给家人时,他们像商量好了一样连连摆手:我不吃。
我总会想:月饼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那时候的晚上月亮又大又圆,不像现在,城市里的月亮总是灰蒙蒙的。
我会骑在父亲肩膀上,他顶着我靠在门前看月亮,母亲在洗碗。不到三分钟,他就会粗暴的喊:下来,下来,胖了扛不动了。
“不,我不下来。”我每次都会这样倔强的还嘴。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他们频繁的争吵,有一次过中秋我从学校回家,家里空荡荡的,衣柜里也空荡荡的,父亲躺在床上,地上满是烟头。
我说我去买几个月饼,他掸了掸烟灰,粗暴的吼:月饼什么月饼?你妈都不要你了。
我站在那里,一步也迈不动了。
脸上两行清泪顺势而下。
我知道他们是又吵了架,母亲回了姥姥家。
那天晚上,我去厨房炒了两碗蛋炒饭,一碗自己吃完了,一碗我放在父亲床边。
他至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他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那天晚上我看了一会月亮,月亮还是很大很圆,月光冷冷的,那天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一家人的中秋》,我看着周围,空荡黑暗的客厅,觉得这个题目有些讽刺。
直到早上我起床找他拿生活费的时候,才看到那碗整夜未被动过的凉了的蛋炒饭。
像一块长了毛的月亮。
后来,我那篇作文得了奖,老师夸奖我的时候我只是沉默。
再后来,我看着他们从分居到分道扬镳,一路走来我像一个麻木的看客,残酷理智的掌握他们的婚姻走向。
当我对他们分开表示点头同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家的月亮再也不会圆了。
事情总是没有的绝对,没有不合适的婚姻,只有不合适的两个人,我渐渐长大,母亲和父亲也纷纷再婚,找到了自己的适合对象。
我一直在外漂泊,从天津到武汉,再从武汉辗转到长沙,再到广州,每一年的中秋我都因为距离和假期不够赶不回去,只能在视频电话里听他们说家里大大小小的变化,末尾他们总会问一句:吃月饼了吗?
我每每都会含糊的说:吃了吃了。
即便现在有很多种口味的月饼,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贪吃了。
每年想起来了,吃个月饼意思一下,就算我忘记了,公司也会发,或者商家也会借机大肆宣传。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现在过节味道都淡了,大概是因为年复一年,我们大了,心事也多了,月饼的甜早已不能慰藉我们生活的苦。
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块月饼就能轻易满足。
我们想要的越来越多,能真正攥在手心的却越来越少。
我们成了和父母一样的人,一样只会摆手说“我不吃”的人。
生活总要过下去,月饼吃不吃也都要过下去。
只是很多时刻我都想回到过去,回到那时候天真的问“月亮上真的有玉兔吗”的人。
那时候父母的教育理念不一样,所以父亲总会不耐烦的说:哪有什么玉兔,电视都是骗人的。
母亲总会笑着点头:有的。
“那我怎么看不见呢?”我总是歪着头问。
“你乖乖听话,每天睡觉前盖好被子,长大了就自然能看见了。”
7岁的我信以为真,每晚都认真的对月亮说晚安,求它一定带着玉兔光临我的梦。
想想母亲也是柔软的一个人,她在自己的婚姻将要走到尽头时,不忘给我造一个梦,她从不忍心破坏我的童心。好让我迟一点再迟一点尝到家庭破碎的滋味。
时光啊,生活啊,一年又一年剪碎我们的梦,它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让我们明白,当年给你造梦的人老了,保护不了你了,总有一天你要成为那个在前面抵挡一切风险的人。
生活偶尔也需要一下仪式感,否则得多枯燥呢。
每个准备月饼的人,或许都是心里有放不下的相思。
千里寄月饼,往往不是因为月饼多好吃,而是传递着一种浓浓的相思。
中秋将近,逛超市挑月饼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奶奶说的话,傍晚我伏案写作业的时候,她总是缓缓走过来把月饼递给我,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拿走我的课本作业,温声细语的说:孩子,休息一下,吃完月饼再好好努力吧。
于我而言,故乡的月圆夜再也回不去,只是留给我回忆,好让我熬不过去的时候,它们还能充当一下亮晶晶的糖,慰藉我的同时还警告我无论何时都勿忘初心,永远绝望,永远保持清醒,永远心怀希望。
呐,那些中秋回不了家的人,你也要一样,吃完月饼再好好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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