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陈列传（一）
郭躬
郭躬（？～94年），字仲孙，颍川郡阳翟县人，他家世代做官。郭躬的父亲叫做郭弘，学习《小杜律》。太守寇恂任命郭弘为决曹掾，他判决案件三十年，执法公平。那些经过郭弘判决的罪犯，都不因伏法而感觉冤屈，郡中人把他比作当年的东海于公。郭弘在九十五岁时去世。
郭躬年少时继承父亲事业，讲授的徒弟部众经常维持在几百人。郭躬后来担任郡中官吏，被征辟到公府中任职。永平年间，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骑都尉秦彭作为副将。秦彭在率军另外屯驻时，动辄用法律杀人，窦固奏报秦彭专权擅杀，请求诛杀。汉明帝让公卿朝臣商议怎样定罪。因为郭躬通晓法律，被征召入宫参与商议。商议者都同意窦固的奏报，只有郭躬独自说道：“按照法律，秦彭有权力杀人。”
汉明帝问：“军队出征，校尉全都统一受大将军指挥。秦彭没有朝廷斧钺，他怎么有权随意杀人呢？”郭躬回答说：“统一受大将军指挥，是指由大将军指挥军事行动。现在秦彭在另一路指挥别的将领，和这个不同。两军相交都是瞬间的事情，不允许再去报告大将军。何况按照汉朝制度，他拥有的棨（音qǐ，起）戟就是将军手中的斧钺，在法律上他并没有犯罪。”汉明帝采纳了郭躬的建议。
后来又有兄弟一起杀人，但没有确定到底谁是主犯。汉明帝认为是哥哥没有教导好弟弟，所以判处哥哥重罪，弟弟减死罪一等处置。中常侍孙章传达诏书时，误弄成两人都判处重罪。尚书奏报弹劾孙章假传圣旨，其罪应当腰斩。
汉明帝又征召郭躬入宫询问。郭躬回答说：“孙章应当处以罚金”。汉明帝问：“孙章假传圣旨杀人，怎么能只处罚金呢？”郭躬回答说：“法令上有故意和失误两种，孙章错误传达诏命，在事情上属于失误，失误就会惩罚较轻。”
汉明帝又说：“孙章和囚犯是同县人，所以怀疑他是故意的。”郭躬说：“‘周道如砥石，笔直如箭矢。’‘君子不应当没有根据怀疑他人使诈。’君王制定的法律如同上天，刑罚不能曲解其意思。”汉明帝说：“好。”汉明帝升任郭躬为廷尉正，后因犯法免职。
郭躬之后三次升迁，汉章帝在86年封他为廷尉。郭躬家中世代掌管法律，执法力求宽和公平，在他掌管全国案件审理后，在决狱刑刑时，大多依照轻判仁恕的原则。他从法律重判条文中选择四十一件可以轻判的事情向汉章帝奏报，这些都全部得到实施，按照修订后的法令执行。87年，汉章帝宣布大赦天下在押的囚犯，在四月丙子日以前的减免死罪一等处置，不允许鞭打，前往金城报到，但不包括那些亡命在外没有被发觉的人员。
郭躬呈上密封的奏报说：“陛下圣恩之所以减免死罪一等，派这些人前往戍守边境，这是看重人命。现在犯死罪亡命的无疑会有上万人。自从大赦令发布以来，追捕捉到的罪犯非常多，有的诏令传达不及时，就全部当作重罪论处了。臣考虑天恩应当惠及百姓，死罪以下已经蒙恩活命，但那些亡命者被捕拿的却没有享受恩泽。臣认为大赦之前犯有死罪，在大赦令后被捕捉到的，可以不进行鞭打后前往金城服劳役，以保全人命，有益于边防建设。”
汉章帝认为郭躬说的很对，立即下诏令赦免了这部分人。郭躬奏报制订专门的法律条目，使很多人得以活命。94年，郭躬在官位上去世。他的中儿子叫做郭晊，也通晓法律，官至南阳太守，在任上非常有名声。郭晊弟弟的儿子叫做郭镇。
郭镇字桓钟，他年少时修行家学，后被征辟到太尉府中任职，经过两次升迁，延光年间担任尚书。到中黄门孙程诛杀中常侍江京等人后拥立济阴王刘保时，郭镇率领羽林士击杀卫尉阎景，帮助成就大功，其事记载在《宦者传》中。郭镇两次升任尚书令。太傅、三公奏报郭镇手持白刃剑杀贼臣，奸党随后殄灭，宗庙得以安宁，其功相当于当年的刘章，应当加封显要爵位和封土，以奖励其忠贞。汉顺帝封郭镇为定颍侯，食邑两千户，任命为河南尹，又转任廷尉，后被免职。129年，郭镇在家中去世，汉顺帝诏令赏赐坟茔墓地。
郭镇的长子郭贺应当承袭爵位，他推让给自己的弟弟后逃离。几年之后，汉顺帝诏令大鸿胪安排州郡追寻，郭贺迫不得已，这才出来受封。郭贺累积升迁，也官至廷尉。郭贺去世后，汉顺帝追思郭镇的功劳，下诏书赏赐郭镇谥号为昭武侯，郭贺为成侯。
郭贺的弟弟叫做郭祯，也因通晓法律官至廷尉。
郭镇弟弟的儿子叫做郭禧，他在年少时通晓继承家学，并且还喜欢儒学，有很好的声誉，延熹年间也担任廷尉。167年，郭禧接替刘宠担任太尉。郭禧的儿子叫做郭鸿，官至司隶校尉，被封为城安乡侯。
郭氏自从郭弘之后，家中几世都传承法律，子孙官至三公的一人，廷尉七人，封侯的三人，刺史、两千石官员、侍中、中郎将二十多人，担任侍御史、狱正、狱监、狱平的非常多。
汉顺帝时期，廷尉、河南人吴雄字季高，他通晓法律，断案公平，孤身一人在外做官，官至司徒。吴雄年少时家中贫寒，母亲去世后，他在其他人家挖坑没有下葬的地方埋下母亲。所有丧事从简，也不管时间，巫师都说吴雄家应当被灭族，但吴雄不管。吴雄到了儿子吴䜣和孙子吴恭时，三世都担任廷尉，是当时的法律名家。
当初汉章帝时期，司隶校尉、下邳人赵兴也不理这些忌讳，他每次新搬一处官舍，马上命人修缮，穿墙打洞改造，不怕触犯禁忌，他的家人都享受爵位福禄，家产丰厚，赵兴官至颍川太守。赵兴的儿子叫做赵峻，官至太傅，以有才干为人大器著称。赵兴的孙子叫做赵安世，担任鲁国国相。赵兴家中三世都担任司隶校尉，世人称赞他们家族兴盛。
汉桓帝时期，汝南有名叫做陈伯敬的，他行走必须四方步，坐下后必须先端正膝盖，甚至在呵叱狗马时，也不提一个“死”字。他只要看到的动物，都不会食用其肉，在路上听到不吉利的事情，马上解下马匹停留下来。回家后如果感觉还有禁忌，马上寄宿到乡亭中。陈伯敬年老官位停滞，一生不过被举荐为孝廉。后来因女婿放跑了官吏，他被太守邵夔一怒之下杀掉。当时那些不顾及禁忌的人们，大多以陈伯敬作为例证。
论曰：曾子说：“上面失掉大道，百姓就会长久逃离。如果查明原因，就会只有哀怜而没有喜悦之情。”法官在审理案件时，决不能因为了解真情而面露喜色，只有以仁恕之心对待犯人，也只有具备仁恕之心才能断案公平。贤人君子断案，是否真正做到了这一点了呢？郭躬出身于佐史，对大小案件肯定详察，这是否与其执法公平，用仁恕之心对待犯人有关呢？对于审案官员，推己及人，不以个人好恶判决案件，这是法家的治世原则，大概都是源自于此吧？
郭躬执法仁恕
黄其军
作于2023年1月9日（古历壬寅年十二月十八）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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