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国的讲述,并没有让张海峰的疑惑减少,反倒对这个城市的过去有了更深的迷惑,究竟是怎样的变动才会使得这个沙漠之城变成今天的样子?他没有往下问,觉得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但却感到深深地恐惧,不禁打了个寒颤。李保国却注意到这个细节,“张儿,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无益,”说完后李保国就出门去了。张海峰揣摩着这句话,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虽然接触了一阵,也接触了一些他的生活圈,但对这个男人本身可以说一无所知。他觉得这个城市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木讷,相反暗流却一直涌动,身上的疼痛加之精神的紧张,使他觉得非常累,靠在李保国屋里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李保国在煮面,他觉得身影像极了父亲,看着他穿了一身很扎眼的黑,这个颜色李保国从来没穿过的,至少在他们认识到现在从来没穿过。捞面,打卤一气呵成,放在他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张海峰眼泪又出来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来这个新城市才几天时间,不仅没朋友,反倒成了所有人的笑话,莫名其妙被群殴,这些种种委屈是原来未曾想象的,在他对这个城市要绝望的时候,李保国的这碗面无疑成了救命稻草。三口两口把这碗面扒完了,“老李,我想好好上班了。”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回屋了。李保国看着张海峰的背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此事城市的另一头,一群人围着面目青肿的男人,“大哥,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对啊!谁啊!干他!”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中心的男人一直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表态。一群人目光逐渐转向另一个低头的男人,“小孔!你tm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话啊!”这个男人一激灵站起来,大声骂了句:“操他妈的李保国!”众人听这名字顿时有点泄气,一个看上去面目狰狞的人狞笑着说:“袁儿,这事是家事,兄弟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他李保国毫无缘由的把你和孔打成这样,于情于理有点说不过去。你看你要是不方便出头,我就带上弟兄们,过去让他们新来的那小白脸长点记性?”袁朝军一直有点害怕他这未来的大舅哥,怕的有点讨好,今天他这大舅哥来找他,以为是好事,没想到一见面就莫名其妙的挨了顿打。李保国下手是真狠,连着跟他一起出来的一块儿打了。走之前还撂下话:有事找我, 别跟新来的玩那些没用的。他说那新来的指的是那天的白脸?只上次见过一次,这话也没任何理由,这事也没对任何人说过,袁朝军百思不得其解,多年经验告诉他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故事,他的目光砸在每一个勘察队员脸上, 看完一圈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是打心底里的坦荡。他了解这帮人,可能有时候会背着自己做点出格的事,但都是藏不住事的人,他推翻了自己的假想。还是提了口气说道:“咱勘察队这帮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今天这事算是我对不起小孔,大家也别想着找事什么的,咱三个厂到现在相安无事,都是因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因为咱打破这个规定。”袁朝军所说这个规定是一年前勘察队和冶炼厂最后一仗后至今,一年多大家相安无事,也没有任何战争,他很怕这种平静被打破,已经很厌恶原来那种打打杀杀,乌烟瘴气的日子了。大家听完他的话,都吵吵着不干了,“你能忍,我们不能忍啊!”“咱对冶炼厂那么多人都没怂过,还是你带着我们的,那时候都扛过来了,现在怕什么?”大家都吵吵不听,袁朝军冷冷的问了句:“够了吗?”大家都知道,这个最能担当的人,平时很少发火,也压根没见他怕过什么,但是这三个字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如果再这么闹下去,怕是不好收场了,于是那个面目狰狞的人高声说,“哥们弟兄啊,咱今晚给袁儿和孔儿整一桌,压压惊好不好?”众人赶紧顺着台阶下,这样好极了,每个人都分工后就散了。“苏哥,这事我觉得有蹊跷。”袁朝军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对苏哥讲了,苏哥是白城的元老之一,他经历了这座城市的繁华,看着一批批年轻人前赴后继的来到这个城市,经历了这个城市的波动,他原来长得非常和善的一张脸也随着那个动荡的年代随风飘散了。苏哥为这座城市贡献了太多,一个大铜矿,一个中型铅锌矿,这些足矣让他彪炳史册,但那个年代换来的确是几张奖状。动荡时期却因为性格耿直,而遭到迫害。白城流传着一句话:要想白城发展快,打倒苏斌和李戴。与他齐名的李戴已经沉睡在长河之中了,他却一直在风烛残年中苟活着。后来熬过了平反,但对城市的创伤短期内难以弥补。后来他成了很多人心中的活历史,成了无数人心中的权威。他跟袁朝军的感情很复杂,亦师亦友,亦友亦子。外人眼中他就是勘察队的军师,袁朝军只不过是一员大将,但苏斌一直觉得袁朝军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只是这个领袖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今天发生了这件事,他竟然有了久违的冲动。听完袁朝军的讲述,他又冷静下来了,但是却没有表态,不是没有猜测,只是想让这事的幕后自己跳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事实胜于雄辩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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