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

       

在雨中

        我在做画框，一不留神，把木条锯短了。锯短的不是一根，而是一组——四根！我这几天不开心，有几个问题同时站在面前，要我用一个脑袋想。想不明白，硬想。硬想的结果是做事心不在焉，看，做个画框，木条都锯短了。

        正沮丧间，田哥打电话过来，说：“去看花海吧？”

        只说看花没感觉，古城里随处是花，春天一露头便开烂了街。但田哥说的是去看花海，这个很勾人，眼前一下就涌现出画面：鲜花漫野，如潮涌动。一闭眼，似嗅见弥天香阵。忙收了干活家什，急急下山去。

     

在雨中

        天是阴的，云在拼合铅色的幕。驱车翻到一座山的另一面，到了叫文海的湿地。停车观望，草地与水域相连，由远而近地，像是被人随手在画布上抹出的灰绿相间的两组色块。却不见花，唯一表示知道我们来了的，是几米外在草地边沿悠然噬草的一头牛。牛抬头往我们车上看，牛眼瞪着，呆傻到让人生疑：它是看着你呢？还是没看着你呢？放眼环顾下来，我问田哥，说好的花海呢？

        田哥也犯寻思，说：“是啊，花呢？是没开呀，还是开过了？”

        一滴雨珠砸落在风档玻璃上，迸溅四散。我说，嗯，看见了。

        田哥说：“哪儿呢？”

        我说，雨花。

        雨就这样下起来了。山中雨，不踟躇，先弹落几颗雨珠，算是知会，跟着便大起来了，更加大起来了。短暂的有节奏的哗哗声，一眨眼便连贯成无间断的轰响，浑然而迷茫，轰隆隆地贯彻穹宇。置身于似无终期的巨大轰响声中，感觉人是背剪着双手，身体紧贴于隧道岩壁，而列车正擦着睫毛通过……。不由的，心里感到了恐惧，连呼吸也紧促起来了，我甚至担心，身处山凹坡道，雨这么大，该不会连车带人一起冲走吧？

        因为心有愁结，我出来看花海。看花而不见花，却遭遇一场暴雨。因为对雨的恐惧，我忘了纠缠数日的愁苦，甚至不能够一下子想全，那同时困扰我的分别是什么问题。这究竟是自然的神奇伟大，还是人的卑微渺小？

     

在雨中

        山中雨，不踟躇，亦不缠绵，下得正紧，说停就又停了。我长舒一口气，胸中块垒随之消散。或者，这“消散”，也只是主现意识下的一个说词，因为那所谓的“块垒”，已然被刚刚那场暴雨冲散了。也许，在雨看来，人的种种纠结愁苦根本算不得事，甚至连人本身也不算个事。人的痛苦的根源，也许就在于总拿自已当回事儿。

      注意力又一次投向那头牛。忽然意认到，它一直都在那里没有离开。此刻，它看着我们车上的同时，上下颚大幅度错动着，在咀嚼。我从牛脸上读出了嘲笑的意味，似乎听见它在说：“刚才雨好大嘎！可嚇（吓）到你？”

        它说的是丽江口音！

        所谓人生，不过是有时笑笑别人，有时被别人笑笑。

        这话是梁实秋说的。

        现在，我为梁实秋的话续上后半句：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