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得空闲,携妻子、侄女,带上小狗去散步。
道上行人极少,夏日的傍晚,有些燥,好在有晚风相伴,也就并不难受。我非豁达之人,心里藏不得事,哪怕一点小事也会搅得我心绪不宁。持续近五个月的朝七晚六,终于迎来了暂时的放松,心空了,情绪自然也就好了。
我牵着小狗在前,妻子牵着侄女在后。忽然得趣,于是向小侄女打趣道:“轩轩,你看,今天我和舅妈的行为有什么相似之处?”小家伙显然有些蒙,傻笑不答。趁她没反应过来,我马上说道:“你瞧,我牵着小狗,舅妈牵着你,我们可都牵着东西咧!”侄女立刻反应过来,被捉弄了,丢开妻子,抡起小拳头砸向我:“坏舅舅,坏舅舅!”
及岔路,我又问:“爬山,还是逛马路?”侄女说爬山有意思,遂向山顶登去。
鸡毛
山不高,百十来米,拾级而上,不觉有些汗涔涔的。坐在石凳上歇息。忽然一片鸡毛飘飘悠悠地落在脚边,黑黄色的。它翻滚、抖动着,似乎想再次起飞,可惜晚风弱了。一翻折腾后,只得乖乖地停在脚边的草丛中。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一定有故事!童心未泯的我便自顾自地编起故事来。
“您好啊,亲爱的鸡毛先生,您从哪里来呀?”
见我这般尊重,他似乎有些吃惊,侧了侧身子说道:“天上!很高很高的天上,我飞过山巅,跨越大海来到这里。”
“哦,天上的景致一定相当不错吧!”
“那是自然,飞到高处,君临天下的感觉凡人岂能体会?就连从我身边飞过的鸟羽都不得不向我投来尊重的目光,它们还说在我之前,没有一片鸡毛能飞上天的。更不用说那些鸡笼里的土鸡了,他们只能仰视我,将我奉为神明。他们的赞许之辞多得塞满了我的耳朵!”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鸡毛和鸟毛并没有什么不同!”
“胡说,鸡毛怎能和鸟羽相提并论?鸟羽是高贵之物,他们俯看过山川河流,哪像鸡毛只能看见鸡笼上的四角天空。而且,我还听说最高贵的鸟羽,叫凤翎,那可是人们争相求取之物,不仅颜色艳丽,而且飞得极高!”说完,他挺了挺身子,试图站起来,显然对我这种居高临下的谈话方式有些不满。
我索性蹲下来,看着他:“有道理,以前您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飞上天吗?”
“可能吧,毕竟没有哪片羽毛不向往蓝天的。可那时的我只是一片鸡毛,你知道的,鸡这种低贱的东西根本不会飞,就连在土坎上扑腾两下翅膀也要尖叫两声,生怕别人没看到他离地了似的。幸好,我离开了他们。”
“您好像对鸡有成见。”
“不是成见,是看透!那群低贱的,趋炎附势的家伙!”显然他生气了,略作停顿,平复了一下,接着说道,“在我飞上天时,他们极尽吹捧。我一度认为那是真诚的,但他们辜负了我的信任,当我从天下落下来时受尽了他们的白眼。他们把我贬得一无是处,说我上天全靠风。现在我明白了,一片鸡毛受到的赞誉和贬斥是同等的,那些对你赞誉越多的人,也是对你贬斥最甚的人。”
“想不到您能总结出这么深刻的道理,鸡毛先生!”我想该结束这次谈话了。但鸡毛似乎意犹未尽,大喝道:“我不是鸡毛,请别叫我鸡毛先生!”
“那么,您是什么?”
“我是一片上过天的鸡毛!”“上过天”三个字他吐得特别真切。
“那还不是一片鸡毛……”我轻声地嘀咕道。发现妻子和侄女已没有踪影,赶忙起身追去。
怪树
终于在山腰追上了她们。侄女说要采些野果,于是我只得驻步。太阳正在打理最后一丝霞光,周边的树林开始幽森起来。
扫视山路侧边,猛然发现一棵怪树:约有碗口粗,却在树干半人高的地方打了个结,奇怪地扭曲成了一个圈儿,恰像一把圆椅的坐面。整棵树看起就是一把独腿,带靠背的椅子。
看着奇怪的树形,我的童心又起,真不知他曾经历过什么。叫来妻子和侄女一同欣赏这棵怪树。树前的地皮都被踏亮了,显然他吸引了不少光顾者。我试着坐了坐,有点硬,不过坐感挺好。以我不足一米六的身高坐上去,得稍稍踮些脚才行。想到这是一把活的椅子,如果再过些年,椅子长高了,我怕是坐不上去了吧。
从椅上下来,看着周边那些笔直的树,我又问侄女:“你觉得这棵树长成这样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原以为小家伙会童心满满地说:“这样多有意思呀,像把椅子。”不想,有过被我捉弄的前车之鉴,她童心不再,调皮地说:“不幸,因为会被舅舅的臭屁股压!”不过,这也算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一棵树,本就应该笔直地往上长,却为了迎合人们的趣味,把自己变成了一把怪椅。诚然,他能吸引到不少光顾者,知名度也能大大提高,可代价却是巨大的,因为他永远也成不了一棵真正的树了。
离开树椅时,我有些怅然:如果每棵树都为了迎合而自降身段,放弃尊严,损失的将是整片森林。只有勇敢地做回自己,向阳而生,才将有一片欣欣向荣,棵棵成材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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