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海棠
上一节09 变故分析
10 段府重逢
秋天的阳光稀薄而清凉，透过窗户洒进来，让人不由得神清气爽，精神亦为之一振。
果然是天凉好个秋！
段尚志向来勤奋，无论寒暑总是五更便起来读书。今日早晨也不例外，早早地进了书房。
天色大明时才书房走出来，正好遇见母亲房里丫鬟翠儿来送衣物，他随口问道：”往日不都是晴姑姑来送的吗，今日怎么是你？”
“晴姑姑从今天起派去伺候谢夫人了。”翠儿道。
“哦？”
“昨日有劫匪夜袭谢府，谢老爷和许多人都遭了难。”翠儿随即详细禀报了昨夜的情况。
知子莫若母！得知了谢家的遭遇和谢佩蓉小姐已经住到了府里，段尚志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啊！怎会如此？”不到一日的光景，没想到佩蓉小姐却有如此遭遇！如果不是他，她又如何会遇上兵匪，如果不曾遇见兵匪，谢府又怎会遭此横祸？
各种愧疚担忧纷纷涌上心头，再加上一想到佩蓉小姐难免会伤心难过，他的心里便如同爬上了无数只蚂蚁，痒痒的很难受，却毫无办法排解。什么都顾不上，便只往谢氏母女暂住的别院，可院中安静极了，想必是前夜过于折腾劳累尚未醒来吧。
可他不愿离去，只在园子外的小径上行来踱去。阳光撒下来，沐浴在阳光里心情却还是冰冷焦躁，园中树木众多，落叶飘飞，他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房美的谢佩蓉其实一夜未眠，她看着窗外的光线由暗转明，越来越亮。这些感觉实在是太不真实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可是，房间的陈设、床边帘子的颜色，还有窗外那随风飘落的梧桐树叶，都在提醒她，一切都已经变了。
落叶飘飞，太过凄凉，她不喜面对，父亲便笑着道：“那蓉儿窗前便不种这类树木吧！”她爱繁花，窗前向来是争先开放的月季，每每醒来，总能闻到沁人的芬芳。
她听到了脚步声，一直离得不远，来来回回。或许是段府的下人，看到房门紧闭便不敢进来吧。尽管遇到了不幸，但父亲旺叔的教诲还在。无论何时，谢府的人都要挺直了腰杆做人。礼数也不能失。
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可哪里有人？她心下疑惑，不禁朝前多走了两步，可刚走到园门口，便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失礼了！”她赶紧作揖，那人亦拱手回礼。
是个小厮？
佩蓉抬头，只见这少年唇红齿白、面如白脂、眉目俊俏、颇有些眼熟。这不是昨日遇上的白衣少年吗？只不过，他今日一身青衣，镶着素净的灰边，依旧是浓浓的书卷气。
“佩蓉小姐！”段尚志先开了口，脸早已红了大半边。
佩蓉身着洁白的裙衫更显体态瘦削修长，白皙的脸上难掩悲伤与疲倦，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流转，此刻又添了几分哀愁。段尚志的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心疼，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了就好。
“昨日之事我已听说了，你务必节哀。有何吩咐，尽管差遣。我定当鞍前马后义不容辞！”
“谢公子。”佩蓉道谢，心中却思跗这少爷着实谦恭，如此人品，看来家人之事托于段大人定不会有差。
“蓉儿。”此刻，一个年长的姑姑、英玲，伴着谢夫人从里面走出来。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母亲便如同老了几岁，原本光洁的皮肤了暗淡的光泽，人也憔悴了几分。
“晚生段尚志见过夫人。”段尚志对着谢夫人恭敬地鞠了一个躬。
看到这少年，谢夫人不由得眼中一酸，佩蓉立即上前安慰母亲，道：“娘，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从今日起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府中还有许多事要操持呢。”
“嗯。”谢夫人应道，随即问起段尚志多大年纪外读什么书，段尚志一一恭敬作答。
早有下人将段尚志的形状赶忙去报给了段夫人。老夫人刚好也在，媳妇正在给自己奉早茶，听到下人的禀报，她有些诧异，问道：“志儿为何如此失礼？”
“母亲，你听我说。”段夫人掩饰不住笑意，上前几步附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抿着嘴退下来。
听毕，老夫人皱纹咽舒展开了，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她们母女也是可怜，家中遭此横祸，想必心里不会好受。我们也去瞧瞧吧！”
“是。”段夫人应道，搀着老夫人出了房门。
谢夫人正在那里感慨段家少爷的涵养，却忽然听见有人难掩的低声哭泣。顺着声音望去，望见段夫人搀着一位老夫人走过来，老夫人步履艰难，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
“奶奶！”段尚志赶紧上前搀住祖母。
原来是段家的老夫人。众人见过行礼之后，老夫人眼泪仍是漱漱不停地往下落，道：“我听媳妇说了，你们母女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老夫人活的年岁长，经历的事太多了，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几个孩子都走在她前面，至亲离去的痛楚她感同深受。此刻，她望见这几位可怜的人，心头沉睡多年的伤感被勾起，不由得悲从中来。
在她的带动下，现场几乎成了悲伤的营地，众人脸上都阴霾环绕，一时陷入了沉寂。
“谢夫人、佩蓉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在前厅，正候着你们呢！”段夫人打破这一沉默。
“我们实在是无法下咽，府中有诸多未完之事，还需要去处理。”谢夫人道。
“我早已差人前去打点了，基本已准备完毕了。”
“我府上现在情形如何？”谢夫人道谢完毕，强忍住泪水问道。
段夫人神色似有不忍，踌躇了几分，道：“家丁及仆人共52人遇难，谢老爷和旺叔的尸首已经找到了，但烧毁严重，还需你们去确认。前厅已经清理开了，棺木和道人已经到位，正在赶搭灵棚，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搭好了。”
谢府中人已是泣不成声，谢夫人道：“我谢府上下58人，现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人了！”
段夫人似有不解。
“还有德福，昨日前去寻我尚家表亲去了。幸而他走了，不然又徒添一条人命。”谢夫人强忍住悲伤解释着。
“幸好夫人小姐平安，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后面几日诸事繁多，还请夫人小姐保重身子，随我前去用膳，马车早已备好，随后便可送诸位回贵府。”
“谢夫人美意，只是想到老爷和旺叔还未入敛，实在是无法进食，惟愿早些返回府中处理后事。”
“那我便不强求。我家老爷已亲自带人去郊外剿匪，誓提贼人头颅血祭谢府亡灵。这晴姑跟我多年，无论钱财人员都能调配，我让她带几个得力的人随你前去，有何事只管吩咐她便可。”
“一切但凭夫人安排。”
一行人悉悉索索地朝外走去，两位夫人走在前面，佩蓉及英玲紧随其后。段尚志搀住祖母立在路边的桂树下，一阵风吹过，几朵金桂扶摇而下，一朵正好落过佩蓉的眼前。
行至门前，早有两辆马车侯在门口。道别后，谢府三人上了前面的马车，晴姑伴同去的两个丫环进入第二辆车，还有数位小厮跟着步行其后。
马车缓缓启行，一段路侯转入街市。谢府昨夜之事已传得满城风雨，正感叹惊讶，见此阵仗更是震撼，纷纷私下议论。
“这新到的巡抚大人果然是个仁义之士啊。”
“是啊，据说段大人与谢家非亲非故，如此善心，实在是我蓉城百姓之福。”
与此同时，谢夫人也正对女儿道：“佩蓉，你与我要记住今日段府之恩，日后定要涌泉相报。”
“是！”佩蓉缓缓地答道，脑海中回忆起不久前看到的画面：段老夫人满头白发在风中轻飘，一面望着她们一面合手念着“阿弥陀佛”，还有段尚只亦是满脸的痛苦与关切。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可以伪装的，但善良却是最难的，因为它必得来自人的骨髓，并且最容易被需要抚慰的人感知。
“果然是善良的一家人！”佩蓉在心内感叹着，尽管展望前路有说不出的迷茫与酸楚，却依旧感到一阵温暖和信心。以后带着回忆和思念注定生活不会轻松，可承载着亲人的祝福与旁人的善意，人生的路没有道理不努力前行。
下一节11 告别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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