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死亡,是姥爷过世。
那一年,我读高三,17岁,还属于年少不更事中。三个读同一学校的表兄妹接到家里的电话,请了假,一起在爷爷出丧前一天回的家。家里人很多,灵堂也都布置好了,几个姨和舅妈跪在姥爷的灵堂前,有人来时,就大声的哭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就休息。即便如此,也是一个个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你只看得到那一张一合的嘴,根本就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
姥爷年轻时并不是个顾家的好父亲。许是性格的原因,老年时也并不是很喜欢我们这些晚辈。因此我们对于姥爷的离世并不是很伤心。舅舅和姨们对于姥爷很是孝顺,在姥爷生前给了姥爷想要的一切。而姥爷属于高龄突然离世,并未经历什么疼痛。所以,大家的心,多少也算是轻松的。
按照习俗,出殡前的这一天要做很多的法事,记得后半夜,所有的人扛上纸糊的金山银山飞机银行还有姥爷的衣服在大街的空地上放火烧起来。大家手牵着手围成一圈跟着长辈们叫着姥爷的名字,告诉姥爷,这些是烧给他的东西,让他赶紧来取走,不要被其他的抢走了。
那一晚的火烧的很大很大,烤的人皮肤热烘烘的很是难受。我望着火的上方,那直指向上的火焰好似要烧上了天。忘了有多久,火慢慢的熄灭了,长辈们拿着水桶和长棍在做最后的清理。望着那堆黑色的灰烬,突然感觉到,姥爷是真的离开了。我身边的人,是真的有一个就这么简单的永远的离开了。
第二次感受死亡,是姥姥的病逝。
我是在上班的时候,接到的噩耗。妹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的说,姥姥走了。我的心里突然一阵轻松。是的,轻松。突然到来的远远大过于哀伤的轻松。
我亲爱的姥姥,您终于可以不用再受折磨了。
姥姥是淋巴癌过世的,生前受尽了化疗的痛苦。82岁的老人了,硬是给折磨的只剩一把骨头。一开始化疗的那段时候,只要几天没见,都会在初入病房时认不出姥姥。姥姥的脸部开始肿大,有时候肿的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而姥姥的身子开始急速的消瘦,一握,只剩一把骨头。姥姥爱漂亮,怕别人笑话她没了头发,总是喜欢包着头巾。我们会安慰姥姥说:哇,姥姥,你的头好圆哦,圆圆的好漂亮。
姥姥的治疗从寒冬腊月到来年的酷暑难耐。这漫长的治疗过程中,姥姥从一开始的在意自己变丑,到后来的吃不下饭,痛苦难受,整日反省自己从未做坏事为何遭此劫难。护士给姥姥打针的时候,姥姥会吓得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不敢动弹。姨们在给姥姥用勺子舀凉稀饭的时候,姥姥却因为要开始痛苦的吃饭过程,而吓得瑟瑟发抖。曾今高大慈祥的一个老人,如今眼里闪烁的却只有惊恐与痛苦。
当我到达的时候,姥姥已经换好衣服躺在一块搭好的木板上,木板底下放满了一大桶的冰块。在得到了妈妈的允许后,我伸手握住了姥姥的手。那双曾经无数次牵着我,带着我出去买好吃的东西;那双曾经无数次在我的头顶抚摸的手,不再是那熟悉的温暖,也不在是打针时的害怕颤抖,而是冰冷僵硬。这种冰冷不像我们平日里被冻僵了的冰冷,是让你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清楚的感受到这就是死亡的冰冷。那一刻,我突然泪如雨下。我知道,我再也没有了疼爱我的姥姥了。
姥姥出殡那天,在火葬场的灵堂,最后一次祭拜了姥姥的遗体。随着姨们和舅舅的一声声:火来了,娘亲啊,你要快快的跑啊,不要让火烧着了。我知道,姥姥与我永远的诀别了。正如灵棺抬走时,我对妹妹说的——我们真的永远都见不到姥姥了。
劳我以生,息我以死。姥姥,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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