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的牛走丢了，王家村里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王家村在之前是一个富裕的村子住着很多地主，文革过后很多地主没熬过死的死走的走，也就剩下了几户人家。
王老头的父亲是地主，王老头年轻时人们私下都唤他“二傻子”，王老头年轻时到处赌博喝酒，输了钱逢人却说:自己仗义帮助朋友。王老头的爹恨不得把他打残，王老头的娘护着家里就这个独苗传宗接代。王老头的娘觉得自己家里一直富裕着就算王老头以后没啥出息，也不会缺钱花。
王老头就在他娘的庇护下继续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请的教书先生王老头连名字都不曾记得，每次都让书童帮着敷衍过去。教书先生看他孺子不可教，也不气了，走个过场就这样度过去了。
王老头行过冠礼后，他爹选了玉器老板家的女儿做儿媳，王老头的娘原本不满意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他爹觉得玉器人凭着手艺干活，以后也不会太差，姑娘又长的清秀，听说在闺阁还帮着爹管理家中事物，虽未能盼头露面但一直管理的不错。强硬着让王老头把这姑娘娶回了家。
王老头虽然游手好闲，但幸好不是一个爱留恋风月场所之人，与王氏夫妻二人处的也挺和睦，王氏进门后原本打算使计减少王老头赌博的次数。谁知进门没多久恰逢文革时期。
王老头的爹被打击的很厉害，财产被没收了不说，夜里走路没看见摔到阴沟里，隔天便过世了。送葬的钱还是王氏的爹给的，王氏的爹原本想接王氏回家，王氏一心想着就算日子难过到底进了王家的门硬是不同意。王氏的爹拗不过女儿终究同意了，想着王老头总归再不会去赌了，日子难过终究是命吧。
谁知王老头想着凭赌博赚点钱，改善下家里的情况，最后欠下了王村官家儿子一大笔钱，王氏听说还不出钱会找些人偷偷把王老头弄死，王氏被糊弄进去了最后求自己的爹弄了一笔钱还答应了给他们家做苦力，王老头才免过一难。
王老头一家人，被赶到了村头一片荒地，王老头的娘靠着从前的关系，才讨的了一些能够搭起够三个人住的茅草屋，几个人将就着度过了一晚。王老头虽然内心咽不下这口气，看着娘和妻子跟着受苦，第二天还是去给王村官家耕地。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王老头迎来了自己的儿子，给儿子取名根子，就希望他能活过这段勒紧腰带过日子的时候。王村官看王老头干活挺得力可能也有点愧疚，晚上也会多给他几个馒头让他带回去。
本以为一家人能挨过这艰苦的日子，谁知王老头的娘突然病了，恳求王村官才答应帮他请了个大夫，大夫说他娘得了痨病需要好多钱才能延长寿命，王老头娘死活不同意，孙子刚出生没多久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银子，怎能在她这老太婆身上花着冤枉钱。王老头不理会他娘，打算第二天拖大夫能不能给点药渣让他拿回去煎。第二天早晨王老头准备出门，和他娘打招呼没有应声进入一看，发现他娘自己吞纸自尽了。
王老头没钱替他娘办葬礼，最后只能找了张席子将他娘的尸体盖着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埋了。王老头就是在这时候捡回来了这头牛，王氏原本不同意根本喂不饱这头牛，谁知道这牛来了并不打算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留下了它，平时没时间管它根子能下地后都是根子带着它，最后也不知是牛照顾根子还是根子照顾牛。
王老头记不清具体替王村官耕地了多久，只记得有十多年的光景，十多年后政府看王老头不容易，给王老头分了块地，这消息乐坏了夫妻俩，恰逢根子十岁了有了这块地加上王氏刺绣卖的点钱，估计就能付根子的学费了。虽然王老头之后得了个女儿唤作丫蛋，但没打算给丫蛋读书,想着儿子有出息了丫蛋的日子也不会难过，给她找个过得去的婆家也可以了。
根子原本不打算上学，他想帮着爹和牛一起耕着他们家这块地，让爹供丫蛋上学，丫蛋知道根子每天都会去学校门口听墙角，没同意，劝说根子娘眼睛每日熬着做刺绣眼睛不大好了想帮娘的忙，拗不过根子穿着那身满是补丁的衣服去读书了。根子担心学费难倒父母亲，他每日放学后都跑了很远的地方找肥硕的草给牛吃。只有牛吃饱了才能帮爹减少负担。
王氏近日眼睛越发不大好使了，经常晚上刺绣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手，血脏了布又得重做，进度越发慢了老板又觉得浪费自己的布，给王氏的活越发少了，王氏几天赚得的钱都抵不过之前一日得来的钱。看着丫蛋越发出落得清秀，不经想着早点寻个好婆家，可以脱离这苦日子。
想着这事，村里的媒婆突然来了，媒婆说李木匠看上了丫蛋，李木匠家里都是做木匠的，虽不是很富裕比王老头家要好多了，丫蛋进城送刺绣的时候和他碰上聊了几句，李家儿子很中意丫蛋，晚上丫蛋回来询问了几句，觉得丫蛋对那小伙子很中意，隔天便请媒婆帮忙回复了。
媒婆回复后的第二天李木匠就来家里提亲了，李木匠带来了好些东西还帮着王老头把家里的茅草屋重新搭了搭加了固，村里人看着都说丫蛋寻了个好人家。晚上王老头拿着压箱底的钱去城里割了点肉，左等右等都不见根子回来，怕等着菜凉了给他留了点菜先吃了。到了后半夜根子才回来说跑了很远给牛割草，腿不小心被钉子给划破了王老头让他冲了冲上床睡了。
李木匠怕委屈了丫蛋，还特地找了几个人帮忙吹唢呐，敲敲打打迎走了丫蛋，王氏哭了很久，王老头告诉她，李木匠说过些天不放心可以让他们二老去他家住几天，王氏念着李木匠不错丫蛋嫁进去也是享福的才止住了哭。喜事忙完后王氏才注意到最近根子有点不对劲，腿脚走路不像之前那般利索，还有点烧，王氏以为是伤风了特地给根子请了假在家休息。
几天过去，根子还是没好转，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症状，吃饭时突然牙关紧闭有时候甚至碗筷都拿不住。王老头觉得不大对劲请大夫来看，大夫把脉半天没说出名堂，有人联系王老头喊城里的医生来看看，王老头觉得这些医生都是骗人的，硬是没同意。想着大夫开着药方抓几服药也就好了，药吃了钱也花了，仍是不见好转，夜里还听到根子大喊大叫，王老头心里慌了连夜去城里让李木匠帮忙喊了位医生，医生来了后问了问王老头才想起之前根子被划伤的事情，医生发现根子的腿部已经开始发脓了，医生告诉王老头一个听不懂的词，王老头只记得当时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听到医生说晚了救不了了。
王老头不信，骂着庸医把医生给轰走了，没几天根子就去了。王老头想着要不是给牛割草根子也不会死，拿着刀想把牛给砍了，奔出去看到牛眼里含泪对着根子的房间，王老头还是没下的入手。王老头以后上台都喊根子走了，牛自己跟着后面走了，牛就成了根子。
王氏自从根子去世以后，就不再刺绣了，眼睛被泪水浸的日常视物都有点困难。丫蛋担心王氏在家睹物思人，让李木匠把王氏接去了她家，没多久丫蛋有喜了，王氏一心照顾丫蛋，也不闹着回去了。
王老头也隔三差五的往城里跑，日子好过了，牛也壮实了不少，村里人发现王老头走在路上开始高兴的和他们聊天了。
过了一年，村里人看到王老头老了不少，腰更加弯了，皱纹像藤蔓一样爬满了王老头的脸。村里人问丫蛋生的是男是女时，王老头沉默了许久，闷着声告诉他们孩子胎死腹中了，后来想保住大人，谁知丫蛋出血太多阎王爷还是把她带走了，王氏受不了白发人送走了两个黑发人的打击，哭瞎了眼没过多久也去世了。最后就剩下这头根子从小悉心照料的老牛陪着他了。
谁知，今天耕地时这头牛不太听话在王老头喝水的空隙里自己跑掉了，王老头找遍了整个村子没看到他。以往喊着“根子”它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想到根子王老头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根子的祭日，王老头想着说不定牛已经回家了还是先去根子坟前和他聊聊天吧。
自从丫蛋王氏去世了，王老头一直没去过根子的坟前，王老头一直无法面对自己的亲人都到了阴间重聚，独留下他这一个身体硬朗的老头。到了根子坟前，老牛已经比他先来一步了，王老头再也忍不住的痛哭了起来。
没过多久，王老头的苦日子熬过去了，党还给了他补贴，王老头没接受补贴还是和老牛一起住在了茅草屋，每天在门口眺望着，村里人问他在等谁，他说在等根子他们回家吃饭。没多久茅草屋门口也没了王老头的身影，只剩下了不久就要被毁掉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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