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在金桂飘香的秋天，下了一场雨。满地凋残的落桂，躺在那里，已然了无生机，凄凄惨惨，似我当下的处境。我说不出来自己的处境是如何配得上凄惨二字的。只是眼前的落桂，面对风雨的摧残，显得那样无能为力。想到最近这段时间，为着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却总没得到满意的结果，我不禁悲从中来，思绪翻飞，飘回了一个午后。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我躺在已经泛黄但还未枯萎的草坪上，聆听手机里的歌声。草坪的下面是一条小河，河底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虽是枯水季，河水很浅，但过弯处的水流也很急，流经巨石处，溅起白亮亮的水花。阳光很暖，洒在我的身上，落在我的额头，一种夹着茶花和稻秸香气的慵懒感遍布全身。我坐起来，伸伸手臂，正看见南飞的雁阵，自由地，热烈地，在辽阔高远的蓝天里扑棱翅膀，飞过群峰，飞向太阳。我愣了神，直到那雁阵消失在天外。

那时的网络没有当下这么发达，智能手机也还没有这么普遍，一个月的套餐里有三十兆流量，一首歌曲大概需要两兆。我每每从别处听到好听的歌曲，都要记下歌名，然后从浏览器里下载到存储卡。每一首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要不要下载。那时的歌单不长，每一首歌曲都显得格外珍贵，以至于每一首歌曲都听了不下百次。我的手机从按键到触屏，已经换了好几代了，能听的歌曲已经从几十首到上千首，但是却再也没有静下来安心听歌的时光了。

我也好久没有看见过南飞的雁阵了，甚至好久，都没看过天空。所以总在梦里，回到那个秋日的午后。那时我的父母尚未生出白发，我手中的笔也未迟钝不知如何落笔；那时的我有很多朋友，有说不完的话，有如泉涌的思绪，更有无所畏惧的勇气；那时的我喜欢爬山，喜欢游泳，也喜欢大自然里野性的生机。

青砖黛瓦，耕田插秧，儿时的村庄是热闹的，生活是多彩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我如今的生活，从物质上讲，无疑是越来越好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我却在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里，感到枯燥，甚至绝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生活变得麻木起来，没有期待，没有活力，我仿佛成了一台机器。我只能从重复的工作里找乐趣，生活虽未打倒我，它却栓住了我的双手双脚，让我无法像那南飞的雁阵一样，飞向那虚幻却足以让人热泪盈眶的远方。

雨仍在下，树上的桂花仍在飘落。但风来时，我却嗅到了花香，嗅到了不同于阳光下明朗的芳香，那是一种清润的幽香。呵，原来同一种花，居然会散发出不同的香味！而我，却只盯着桂花的残躯顾影自怜，竟忽略了那残躯里爆发的生命的芬芳。正如当下的我，总是盯着那遥远的远方，竟也忽略了身旁的美好——父母身体安康，妻子贤惠淑良……生活，总是坎坷多于坦途，风雨阳光，都不应失了希望！毕竟，一场秋雨，洗不净满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