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警官仍然在小镇上巡逻。我总想问他,有阿丁的消息没?
把11月24日这一天的日历撕完,已经是周末了,但城市却出奇地安静,安静得使人陌生、无措。
邻居拖着沉重的行囊,逃命似的奔走。
“你这是去哪?”
“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受不了这座该死的空城。”
超强冷空气袭来,空中之城被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云层作鸟兽散,天,阴阴的,不知道何时会结束?
电视机里,机器人正呆板地播报,天气只会越来越差。千年一遇的暴风雪即将袭来。预计……
好冷,雪已经下得那么深了。人们想法设法地离开这里,仿佛这里已经受到了诅咒。
我没有走,尽管还是没有等到阿丁。阿丁是天文学家,而我是一个天文谜。
“火星呈红色,荧光像火,在五行中象征着火,它的亮度常有变化,而且在天空中运动,有时从西向东,有时又从东向西,情况复杂,令人迷惑……由于火星的友善条件(同其他行星相比,火星最像地球),它很可能是我们的首选地点。”
“我们什么时候会到达火星呢?”
“当我们乘着诺亚方舟的时候。”
黑暗中,我仿佛听到了阿丁的声音。从几亿光年的地方传来,在时光隧道里逐渐成形。
“地球也会消失吗?”我担心地问。
“会的,会生病,会死亡。”一语成谶。说着这些话的阿丁,是划过天际的一颗流,灿烂之后,消失不见。阿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冬天的夜,一片灰暗,没有星星。湖面已经结冰了,鸭子被冻成了冰雕。而太阳害羞似的始终不见出来。有人说,那是一千年以后的事了。
街上的店全都关闭了,连自动贩卖机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我用力地挪开一部分积雪,望着里面的热咖啡,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陈警官走过来,不解地问:“你还在等阿丁?”
“我没有在等待什么。”
“天气越来越冷了。”
“你在这干嘛?”
“守护市民的安全。”
“但是城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走光了”。
“我必须工作到最后。”
隔壁的空中楼阁,以往这时候,观景台已经站满了人,大家纷纷观赏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壮丽景观。而现在……
“这座城市,还有别的人类吗?”
“有的。像你,为了等待。还有人,为了记忆。有人,为了……而我,为了职责。”
“零下100度,什么都会被封住。”陈警官忧心地说。印象中,陈警官自信,勇敢,像一只奔跑的犀牛。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迷惘。
高楼大厦、公园、梧桐树……所有的东西都在瑟瑟发抖。它们在努力抗拒成为冰封的结局。
夜,冷得让人无法入睡。
我蜷缩在黑暗一角,头昏目眩。寒气已经侵入到我的体内,我全身乏力,像害了一场大病。
冥冥中,我似乎听到了一阵撞裂声。
我走到门外,看到白色的天幕上,一艘偌大的船,比城市还大,正向我飞来,它轻盈的冲破了一层一层坚冰,而船身却没有沾一滴水……我看到了陈警官,他在向我挥手。
“诺亚方舟。”我大声呼喊。
“诺亚方舟,可以带你到应许之地。”那是阿丁的声音。
我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那么真实,那么饱满。
诺亚方舟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飞行,我用力抓住栏杆,向下望,城市忽然变成了一个暗影。
公元一万年的最后一天,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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